裡裡和蔣同把李老四捆成一個粽子,一人抓腳一人抓胳膊地扛進荒院裡,随意地丢在一處。
做完這一切,他們四人圍成一圈,開始讨論接下來的行動。
何珍珍道:“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付叙昭遇險那晚,我去找他碰上了活紙人嗎?是那些紙人引導我來到荒院的。聯想到昨天在方嬷嬷家發現的許多竹篾、鐵絲和綿紙,這些都是做紙紮人的工具。我懷疑……”
“她也不是人?!”裡裡悚然道。
何珍珍搖頭道:“……是她和鬼之間有什麼聯系,會協助這個鬼拐人去往荒院。”
蔣同煩躁地抓抓頭發,道:“我有一個事一直想不明白,你們說,這少夫人到底是鬼上身,還是已經徹底異化成鬼了?昨天林江興的死法,幾乎就是複刻第一個死的下人。鬼的身份這個點我覺得很重要,這決定了我們找線索的方向。如果是下人,那我們就該從兇手是誰這個方向查;如果不是下人,那我們現在首當其沖要查的就應該是它到底是誰。”
付叙昭道:“旁的我不太明白,但少夫人本人仍是活人無疑,隻是脈象較之常人更為虛弱。”
“嘶。”裡裡露出糾結的表情,“那就是被下人鬼上身了?”
“所以我建議先從方嬷嬷入手,她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何珍珍道,“她之前有個女兒,嫁人後因為不能生育被……折磨去世了。或許我們可以去一趟那個害死她女兒的男人家裡,看能不能挖到什麼線索,拿這個做籌碼去跟她交涉。”
“對了,她過世的丈夫是一個屠夫,生前應該會有學徒或者同行之類的社交圈子,我們也可以去鎮上的肉鋪打聽一下。”
“其實還有一個關鍵人物,就是李老四口中那個手裡都是“好貨”的中年人。但目前手頭與他有關的信息,隻有少夫人是被他賣到陳家的這一條,并不清楚他的底細,還是先不要貿然接觸為好。看看後面能不能從方嬷嬷口中套出話來。”
蔣同和裡裡會意地點頭,裡裡道:“那我們兩個去那個男人家裡?”
“好,那我和付叙昭去肉鋪吧。”
分配好任務,雙方在陳府門口作别,各自前往目的地。
走在街上,路過行人的目光依舊帶着令何珍珍不适的打量和窺伺。
她扭頭想與付叙昭交談,卻發現對方目光渙散,明顯是在走神。
在想什麼呢?
連他們的推理思路都跟不上,幾乎全程不在線的人,居然在思考事情?
付叙昭察覺到她的注視,快速眨了眨眼睛,偏頭看向她,“何事?”
盡管他遮掩的動作很快,何珍珍還是捕捉到了他眼裡那一閃而過的情緒。
……他在内疚?内疚什麼?昨晚林江興的死?
何珍珍眼珠一轉,牽着他的衣袖來到路邊販賣發飾的攤點,挑挑揀揀選中一根青色的發帶。
“這個多少錢?”
攤主是一個面容憔悴的婦女,她瞧了一眼何珍珍拿的發帶,漠然道:“五文。”
何珍珍兜裡有之前跟管家預支的報酬,她一邊掏錢一邊跟婦女搭話,成功從對方口中得知屠宰場的具體位置。
向攤主道謝後,她拉着付叙昭走到街邊。
“前晚你玉冠被打沒了,頭發就一直沒紮。你頭發長,這樣不方便,我給你編個辮子。”
付叙昭的耳尖霎時紅了,強作鎮定道:“我自己來便好。”
何珍珍看到他耳朵上的紅暈,沒有強求,把發繩交到他手上,趁他束發的時候問道:“心情不好嗎?”
付叙昭一怔,回望進她的眼睛。
看他隻是把發尾松松地綁住垂在肩上,何珍珍眼裡流露出笑意,伸手将他綁的解了,重新仔細地給他紮起來。
“你是從小就在山裡長大的?長這麼好看,為什麼去做道士啊?你爹娘也舍得?”
感受到對方的手指在自己發絲上缭繞,付叙昭僵硬地保持着頭傾斜的幅度。但發絲因為被撥動,一下下又無法避免地擦過他的腮邊。他垂下睫羽,眼簾下的瞳孔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
“我打記事起便在師門裡了。師父告訴我,我父母是山下村落的一對平凡夫妻。我尚在襁褓時,村子受戰火牽連被屠村。待師門衆人趕到,卻為時已晚,村裡的人都已被屠盡,唯有我被父母藏進家中竈台逃過一劫。”
何珍珍:“……”壞了,本來想安慰他的,怎麼感覺雪上加霜了。
“——就連你的師門,面對戰火也無能為力。”她生硬地轉移話題,“昨晚面對死局,你一個法力微薄的道士能做什麼?”
“師父他們是無能為力,我卻是眼睜睜看着事情發生。”付叙昭輕聲道,“若我昨晚……”
若他昨晚不再顧忌修為消散,直接出手斬殺那邪祟,或許林江興,以及其他所有的人都被可以保下來。
“首先,這是因果,不是意外。林江興如果沒有心懷鬼胎故意拐帶新人,沒有為了盡快獲取禁忌條件針對得罪我,沒有夥同李顯故意控制抽簽守夜排位,那麼珊黎就不會站在他的下一個順位,看見少夫人的出現而驚慌失措地去找他,他也不會因為不知道禁忌條件,出聲呵斥珊黎導緻被殺。一切都歸咎于他自己,你不用為袖手旁觀而感到抱歉。難道你會對李老四産生憐憫嗎?他也同理。”
“其次,真正殺死林江興的不是鬼,是這個世界的‘規則’。規則淩駕在所有事物之上,除非能反利用它來逃脫懲戒,否則是不可忤逆的,破壞它的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就算你當時出手,救不救得了另說,還可能把我們其他人都坑死。你想為了林江興害死我嗎?”
當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