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早上好。”朱校長看也不看腳邊的紀霖瞻,先沖台下的學生們打了聲招呼,“經過一年的努力學習,如今各位才能站在這裡,每一個成功留下來的同學都是精英,有着很高的覺悟。”
“但是,”他話鋒一轉,“也有人善于僞裝,用好成績蒙蔽了我和所有的老師。就比如這位同學——”
尾音還未散,高大的巡邏老師就俯身揪住紀霖瞻的頭發,生生把他扯得擡起了臉。
這張臉上滿是血迹,劉海被血浸濕,結成一绺一绺地貼在額際,一雙眼睛也隻能勉強撐開一線。
朱校長站在立麥前,擡手正了正領帶,手腕的肥肉被手表腕帶擠得堆起。
“21級1班紀霖瞻,觸犯數條校規。第一,私自撰寫違規言論;第二,企圖将學校内部學習資料帶出校外;第三,試圖在畢業前離開學校。如此種種,罪無可赦!”他的目光宛如刀片,極有壓迫力地刮過台下所有班級方陣,“校規,是我們騰達高中最至上權威的存在,任何程度的忤逆,都是不可饒恕的!所以特意召開此次會議,将他公開處刑,以儆效尤,希望各位同學引以為戒!”
他右手舉起,猛地朝前一揮,“開始行刑!”
巡邏老師将手中的砍刀舉至最高點,就在他落刀的刹那,氣若遊絲的紀霖瞻忽然揚聲嘶吼起來:
“醒醒——不——”
竭盡全力、聲聲泣血,卻在刀落間戛然而止。動脈血如注,從脖子整齊的切口中噴湧而出,冒着熱氣潑灑在面無表情的朱校長的褲腳上,那顆滾落的頭顱上,還保持着怒吼的表情,嘴巴大張着,眼眶積滿鮮血又流下,像是淚水。
賀铮閉了閉眼,垂在腿側的手緊攥成拳,控制不住地顫抖。随後她睜開眼,将視線緩緩挪到前方同學的腳後跟,眼神森冷,嘴唇緊抿成一線。
處刑結束,紀霖瞻的頭顱和身軀像垃圾一樣,被清掃到一邊。
朱校長西裝革履,盡管褲管沾了血漬,卻依然從容,臉上挂着泰然自若的笑意,仿佛紀霖瞻的死亡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緊接着,他又開始廢話連篇,從建校理念講到他的光輝事迹。
舞台是有遮陽棚,他說累了還能喝兩口老師遞來的水;而學生們站在操場上,迎着杲杲日光,從太陽東升聽到烈日當空,上午就在他的激情演講中過去了一半。
賀铮面無表情聽着,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内心被壓抑很久的殺意又開始洶湧,她簡直想沖上去一刀劈死這個肥頭大耳的死豬。
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她強迫自己分析當前的局面。
紀霖瞻的逃跑毫無預兆……不對,是有的,隻是她專注在拿到資料的喜悅裡,根本沒有注意當時他的狀态,她應該早一點意識到不對勁的……也不對,她當時明明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卻因為害怕紀霖瞻反悔收回資料,沒有細想追問,要是她能及時勸阻,說不定紀霖瞻就不會死,她也有機會翻看他語文書裡到底記了什麼禁忌的内容,以及能詢問他和年級主任那張校友合影是怎麼回事。
但在危機四伏的副本中,花時間惆怅有些奢侈了,玩家們要學會自己趕緊調整。
賀铮也馬上收拾好心情,回憶起第一天她在教室布告欄中看到的校規,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時上面根本沒有朱校長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規定,隻是非常籠統地列了些如要尊敬師長、愛護學校衛生、維護學校名譽等事項,完全沒有精确到某一種行為的細節。那時她的注意力剛好又在成績單上,所以也隻是大緻地看完,并沒有深究。
待會兒回班,她需要再仔細地閱讀一下。
有金發玩家的前車之鑒,她也不敢和身旁的人交流,隻能百無聊賴地發呆,好不容易才熬到解散各自回班,已經到了中午放學的時候了。
她回到教室後,望着紀霖瞻空空的書桌,心裡發堵,不知道是為自己一時疏忽而錯失的線索,還是為慘死的紀霖瞻。
他們這些玩家将這場生死博弈稱為“遊戲”,一切出現在副本場景中非玩家的人類為npc。盡管是在鬼怪橫行的副本中,有一些npc鮮活得和現實裡的活人沒什麼兩樣,他們分不清楚所謂的“副本”究竟是遊戲虛構出來的,還是在另一個時空中真實存在的。而這些“死亡”究竟隻是一場遊戲,還是npc們真的在循環中一次又一次的死去。
賀铮走到布告欄前,望着貼在最上方的校規,一行接一行,一字一句地仔細閱讀下來。
她赫然發現,這份校規已和她記憶中的不一樣了,最下方多了好幾條條例,處死紀霖瞻時,朱校長扣給他的罪行,無一不被展示在上面。
賀铮摸着下巴思考,這是不是說明校規内容會跟着朱校長的意志更改?違規與否全是朱校長說了算,學生的生死也全在他一念之間,隻要某種行為讓他不高興了,那他就可以把禁止這項行為設為新的校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