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邊漸漸漫起水,冰涼、舒服的河水從足邊漲到腳踝,他還在向前走着,眼前看見了穿着水紅色新衣的茑子姊姊。
那是她出嫁前一天,穿着剛做好的衣服,朝着富岡義勇笑的開心的富岡茑子。
富岡義勇想要朝富岡鸢子跑去,身體卻彷佛被攔住了般無法前進。
——别去!
炭治郎的聲音傳來,向來溫柔的聲音參雜了迫切的情緒。
——現在回去的話還來得及!來得及救下锖兔先生!
什麼意思?
聽懂意思的那一瞬間,富岡義勇停下了向前沖的想法,而後才意識到自己又聽得到聲音了。
風吹過林間,樹葉摩擦彼此的沙沙聲傳來,視野恢複一片黑暗,溫暖又熟悉的感覺包裹着自己,鼻腔聞到泥土和淡淡的鮮血味。
他猛地睜開雙眼——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然閉上了眼睛。
“醒了?還認得我是誰嗎?”
是锖兔的聲音!
可是锖兔不是……在他面前,被手鬼給殺死了嗎?
富岡義勇将視線對上說話者,肉色頭發的少年如同記憶裡的那樣,手握着刀警戒着不知何時會襲來的鬼,頭微微側向他,确認他的狀況。
“……锖兔。”富岡義勇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回聲音,嗓子幹澀得不行,像是身體全都被外力擠壓在一塊,比平常還要多費點力氣将黏在一起的肌肉松開:”你不是……死了嗎?”
“……”锖兔忍了好一陣子才忍住沒有朝他剛剛被自己打昏,看起來真的傷了腦的的師弟說什麼重話,而是朝他張開手:”當然還活着了,要來确認一下我的心跳嗎?”
确認……富岡義勇的視線看向锖兔大張的手,猶豫地擡起手,像是需要先嗅聞對方的味道才能放心地靠近對方的貓咪,緩緩伸向對方。
然後被對方緊緊地抱住了。
好溫暖……是比羽織還要溫暖的、人體的溫度。
富岡義勇忍不住收緊了抱着對方的手,舒服地瞇起了眼。
“如何?”锖兔一說話,胸腔的震動就震得義勇的臉癢癢麻麻的,他蹭了蹭锖兔的腰解癢,放開手将锖兔推遠了些,看着那雙因為他的動作而顯得很無奈的淺紫色眼眸,一開口又是锖兔熟悉的,不氣死人不償命的富岡義勇了。
“锖兔總是這樣門戶大開沒有戒心的話,很容易被鬼偷襲而死掉的。”
“真是的,我也不是總是這樣做的啊。”锖兔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将坐在地上的富岡義勇拉起,還順帶替他拍掉身上的塵土:”沒事吧?”
“????沒事的。”除了被外力擠壓到全身破碎的錯覺以外,身上的傷口對他來說沒什麼好在意的。
活動了下左手,脫臼又被锖兔幫忙接回去的地方勉強堪用,這次也記取了教訓,利用呼吸法将身上的傷口收縮,已經失去的血液雖然沒辦法透過呼吸法回到身體,但是他覺得自己的狀态比剛才裡好多了。
锖兔重重地哼了一聲,似乎是勉強接受了他的說詞,隻是視線上下掃過他的身體,似乎想檢查有沒有遺漏的傷口。
富岡義勇移開視線,轉移話題般地看向身旁躺着的另一個人:”他應該快醒了吧?”
“……”锖兔無聲地歎了口氣,義勇就是這樣,有什麼事情都憋在心底,有難過的事情根本就不會說,碰到不想面對的事情就會錯開視線……等等,旁邊躺着的人竟然是真的要醒了嗎?
锖兔微微張大眼睛看着原本昏迷劍士的呼吸聲由淺變粗,再慢慢睜開雙眼,很驚訝義勇竟然是真的早他這麼多步察覺到身邊人即将醒來的細小變化。
“……我死了嗎?”
村田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兩個陌生的人死死地盯着他看,嘴角帶着傷疤感覺特别兇惡的那個甚至還一臉不可置信,彷佛他現在醒來是多麼神奇的事情,呆愣了好一會才蹦出這句話。
“沒死!男子漢别輕易就要死要活的!!”嘴角有疤的男孩先一步開口,雖然是在安慰人,但是說話的口氣一點都不溫暖……村田有點想哭。
他的師父也是這樣訓人的,每次訓練偷懶或是哪個動作做不好,就會用兇巴巴的語氣告訴他再不好好練習,如果碰到鬼,肯定隻有被吃掉這一條路。
——對喔,他被鬼抓住了!
想起記憶最後斷在脖子被鬼捏着要往嘴裡送,他就一陣後怕,連忙低頭對眼前的兩個人道謝:“謝謝你們救了我!!真的非常感謝,請叫我村田就好。”
“我是锖兔,學習的是水之呼吸,師從鱗泷左近次先生。”锖兔說完看向富岡義勇,原本希望對方能開口自我介紹,但卻發現義勇的視線卻投向遠方,手還下意識地搭在刀柄上:”義勇?”
富岡義勇回過神來,深藍色的眼睛裡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是淡淡地開口:“走吧,你在森林裡組了一個隊伍,對吧?”
“欸?義勇你已經遇過了啊?”锖兔有些驚訝,明明上次他回去察看的時候并沒有聽說有其他人碰見過找到基地的其他幸存者們,難道是錯過了嗎?
富岡義勇搖搖頭,雖然在記憶裡已經見過了,但是對方并沒有實際“遇見”過他,所以應該不算遇過。
即使是锖兔,在富岡義勇不透露更多訊息的情況下,也沒有辦法準确地猜出對方的意思,于是他隻好先放下這件事情,看着村田解釋道:”我救了一些人,他們大多都失去戰鬥能力了,現在正藏身在森林深處,隻要再熬一天就能離開這裡了,所以我打算保護他們直到天亮。”
說罷,他看了富岡義勇一眼,有點擔心知道有幸存者隊伍的他知道大家到底在哪裡,而不小心在可能有鬼潛伏在身邊的情況下,将隊伍真正的位置說出口,讓鬼搶先一步去傷害那群人們。
富岡義勇雖然不太能透過眼神便理解锖兔想要表達的意思,卻隻是安靜地與他對視。
村田困惑地看着他們兩人的視線交流:“怎麼了嗎?”
“……沒什麼,跟我來吧。”锖兔似乎想多說些什麼,但是最終隻是又歎了一口氣,但着他們朝森林邊緣走去。
富岡義勇看着葉子排列的方向發着呆,到目前為止,除了小部分因為他的反應不同而有些微改變的地方之外,整體的走向都和他記憶裡的沒什麼兩樣,信息量太少他難以判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些記憶是預知夢?還是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隻是他幸運地又回到了一切都還來得及的那個時間?
身旁的村田漸漸緊繃起原本放松的身體,在富岡義勇還沒有反應過來前抽刀用刀背砍向锖兔的後頸——然後被锖兔随手擋下:”你在做什麼?!”
“我才想問你想做什麼?!”雖然是用刀背,但是村田的聲音很大,硬是壓過了锖兔的氣勢:”你們身上的血味那麼重,肯定是騙了人之後帶去給鬼吃了對吧?!什麼救人肯定是騙人的!隻是為了騙我去給鬼吃而已吧?!!”
看了看雙腳還打着顫的村田,富岡義勇就默默地移開了視線讓锖兔自己一個人對付村田,在锖兔施力掀翻僅僅憑着一股勁,根本沒用上呼吸法的村田時,拔刀讓妄圖偷襲的鬼灰飛煙滅。
“好了。”看着砍鬼像切菜一樣行雲流水般簡單的富岡義勇,村田張大了嘴,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謬。
擁有這樣實力的人怎麼可能需要靠騙人去給鬼吃掉來活命!
“義勇你……”锖兔震驚地看着被斬下的鬼頭漸漸消散在空氣之中,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村田的話打斷了。
“義勇先生您真是太厲害了!!”雖然被锖兔掀翻在地上,但是村田基本上沒受什麼傷,看見富岡義勇迅速而利落的刀術後,便敬佩地重新站好,連稱呼都變成了敬語。
“我……锖兔比我厲害多了。”富岡義勇很不習慣村田這樣對他,看村田朝他靠近,便快速地躲到锖兔身後去,把原本想好好問問對方是怎麼變得這麼厲害的锖兔弄的哭笑不得。
真是的,劍術變得那麼厲害,但在人際關系的方面,這不是根本沒有長進嗎?
锖兔無奈地歎了今天的第三口氣,把沒有自覺讓富岡義勇想要逃跑的村田,和一碰到太熱情的人就想躲在他背後的富岡義勇一左一右地抓住:”好了,既然鬼已經被殺掉了,那麼就快點朝着正确的方向趕路吧。”
“正确……原來是真的有那個幸存者的隊伍。”村田恍然大悟,而後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麼不妥:”非常抱歉,因為發現您說的和實際上的路有所不同,所以誤會您們了,真的是非常的對不起。”
锖兔僵硬着身體:”不,是我沒能在第一時間将鬼擊殺,反而因為怕鬼偷聽到我們的對話,先一步跑到那裡傷害不能戰鬥的人,所以說謊了的錯。”
突然被人用敬語說話的感覺真的太奇怪了,難怪剛才義勇會想要逃跑……
村田看起來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很快地被锖兔打斷,專心趕起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