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岡義勇心中了然,卻忍不住漫起一絲難過。
雖然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是果然,在聽見他真正的想法之後,大家還是比較傾向讓他不要說出來。
锖兔那時候也是,如果他能夠再更堅強一點,把内心的想法好好瞞住的話,是不是就不會跟他絕交了?
“放開我吧。”富岡義勇第二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伸手放上對方還拉著自己衣領的手,輕輕将對方的手解下來:“我早就不想活下去了,但是一旦我死去,就會回到一段時間之前的過去......在我能真正去到姊姊那邊之前,我和她約好了,會盡可能地去救人。”
“......”胡蝶香奈惠動了動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她想喊富岡義勇的名字,也許是想趁機讓對方立下“好好活下去”之類的約定,也許是說一些什麼别的,但是還沒等她想好,富岡義勇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麼一樣,先一步開了口。
“沒事的,我夢見姊姊了,所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也沒關係了,香奈惠。”富岡義勇想讓胡蝶香奈惠的手自然地放下,卻被對方顫抖著手抓著,但他也沒有過多在意:“也許能看見妳、看見原本死去的人還活著,我是開心的吧?無論需要死去幾百次,我都會......”
“你不是棋子。”胡蝶香奈惠突兀地,罕見地開口打斷了正在說話的人,如果是平常的她,絕對不會做出那麼失禮的事情,但是現在就像是碰見了不糾正不行的事情,語氣嚴肅地阻止富岡義勇的話頭。
“你絕對不是什麼感受都不需要擁有的棋子,義勇。”她顫抖著的手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拉著富岡義勇的手掌貼上了自己的頸動脈,富岡義勇瞳孔一縮,曾經胡蝶忍也這麼做過,在他錯得離譜,沒能冷靜下來好好看清現實的時候,對方也這麼做過。
“感覺得到嗎?我還活著的心跳。”
很溫暖......雖然大概是因為憤怒的原因,心跳有點快,一下一下用力鼓動著的脈搏是生命的旋律,富岡義勇略略蜷縮了下指尖,被誤以為要逃跑的胡蝶香奈惠緊緊抓住了:“有什麼想法?”
“......很、溫暖,很好。”富岡義勇抿了抿嘴,斟酌著說出口的話語:“妳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是嗎?你還是能說出自己的想法的嘛,比起棋子來說要差的遠了。”
胡蝶香奈惠說話時聲帶會震動,讓富岡義勇貼著她頸側的指尖跟著被震得麻麻癢癢的,對方卻一點别的表示都沒有,隻是直直地看進富岡義勇的眼睛裡:“信任有分成盲目的信任,和思考過後卻依然選擇相信的信任,義勇你知道嗎?”
富岡義勇眨了眨眼,胡蝶香奈惠拉著他的雙手圈上了自己的脖子,從遠方看看起來就像是富岡義勇即将把眼前的人掐死一樣,胡蝶香奈惠将脖子這個弱點完全放在别人手中,眼裡卻一點懼意也沒有。
“在腳受傷以後我想了很多,我想過‘富岡義勇為了不要讓胡蝶香奈惠死掉,先一步讓她再也沒有辦法拿刀’這個可能性。”
胡蝶香奈惠拉著富岡義勇的手腕防止他逃跑,因此沒有錯過對方狠狠漏了一拍的心跳,粉色的眼睛看進大海最深處的絕望,富岡義勇緊緊抿著嘴,上次锖兔知道了他的想法後不斷躲著他,現在輪到胡蝶香奈惠了嗎......
“——然後,在仔細思考以後,我選擇相信你。”
胡蝶香奈惠的語氣堅定,心跳平穩沒有任何一絲變化,富岡義勇能感受得出來對方沒有在說謊,是真心實意、打從心底的相信他。
“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情——你會盡力地拯救我的生命,就算我再也不能拿刀,也是因為我自己能力不足而造成的後果和選擇,你比誰都希望我們平安無事。”
砰咚、砰咚。
富有生命力的律動從他的掌心一下下地擊向他原本乾涸得像死水的心,富岡義勇覺得鼻尖有些酸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胡蝶香奈惠卻還在逼他:“有什麼想法?”
富岡義勇的嘴無聲地開阖了好幾次,都沒辦法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在相對穩定的狀态,于是淚意連滾帶爬地衝向眼眶:“我......很抱歉,妳的腳、對不起,都、都是——是我太弱了......”
他抽出手胡亂地抹了把臉,胡蝶香奈惠這次沒有阻止他,反而還獻出了自己的袖口幫他擦了擦臉:“好啦好啦,我說這些才不是想聽到這個,我想說的是,好好說出來别人才能明白你的想法啊。”
“我......不需要有多馀的想法,我、如果能像棋子——”
“别再把自己當棋子了,義勇。”胡蝶香奈惠朝他張開雙臂,見他還有些猶豫而不敢像蝶屋的孩子們一樣擁抱上來,還主動地拉了他一下。
富岡義勇磨蹭著向前靠,胡蝶香奈惠盡力地伸展著身體,試圖讓富岡義勇相對她來說大了一些的身高能夠盡可能地被包覆在她的羽織之下,營造出一種被包裹著的安全感。
“義勇的話,肯定每一次都竭盡全力了吧?我會努力跟上你的腳步的,更多相信我一點、跟我多說一點吧。”
胡蝶香奈惠擁抱著富岡義勇,手掌輕撫著對方有些蓬鬆的頭髮,輕緩而溫柔的嗓音在富岡義勇的耳邊響起,他恍然明白為什麼當初在對戰姑獲鳥時,對方第一時間會選擇胡蝶香奈惠的嗓音來替代當時想不起來的姊姊的聲音。
她們并不一樣,卻又那麼的相似,一樣的有韌性,一樣關心著、照看著他,一樣的強大而讓人能夠自然而然地卸下一切不必要的防備,一樣的——用著看待重要的人的目光看向他。
“你是人類,受傷會疼,難過了會哭,開心時也會露出笑容,是我胡蝶香奈惠很重要的——家人啊。”
躲在門外的蝶屋的女孩子們接收到胡蝶香奈惠的示意,跌跌撞撞地推門而入,三個小女孩有的忙著把扔出去的日輪刀撿回來,有的急忙掏出自己口袋裡的糖果想遞給對方,有的則是替同樣慌亂的神崎葵打下手,把濕熱的毛巾遞給剛才吵了架現在卻有默契地一起哭了的兩個人。
栗花落香奈乎侷促地站在一旁,沒有指令也沒有選項讓她抛硬币,她實在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于是她看了看最中央的兩人,學著胡蝶香奈惠和富岡義勇都曾對她做過的事情,擡起手不熟練地摸了摸兩人的腦袋。
沒事的,她想。
香奈惠姊姊在摸了她的腦袋以後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好,義勇先生也在摸了她的腦袋以後說過“沒事的。”,所以摸頭肯定就是代表著能給人帶來好運氣的動作吧?
沒事的,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