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著的刀尖微微漏出一絲顫抖,雖然很快地便被穩住,但是在兩方注意力都十分集中的現在,再微小的破綻都好像黑夜裡的燈火一樣顯眼。
富岡義勇抿緊雙唇,鬼舞辻無慘好整以暇地向他張開手:“不用那麼警戒,反正你再緊張也沒什麼用,不如好好擁抱最後的時光,不好嗎?”
“快逃,帶著你的妹妹......帶著你的家人們,盡可能地跑起來。”富岡義勇沒有回頭,對著竈門炭治郎說。
那時候在那田蜘蛛山上,他也是這樣持刀護著竈門炭治郎和他的妹妹,但那時面對的是人類、是聽見鎹鴉傳令後會停止攻擊的胡蝶忍,而現在在自己面前的是惡鬼的源頭,自己連是否能擋下對方的攻擊都不是很确定了,更别提回頭确認對方的狀态......
“快走!”久久沒有聽見身後傳來的動靜,他暴喝一聲,竈門炭治郎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抱起摔了一跤的六太就跑。
鬼舞辻無慘沒那麼好心會放任獵物跑走,隻見他擡起手臂,竈門竹雄根本什麼都還來不及看清,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從出生起便不曾改變過的屋頂驟然被拆散,昏沉沉還飄著雪花的天空就這樣強勢地闖入了他的眼前。
“哥、哥哥......”竈門花子害怕地喊了一聲,竈門竹雄這才如夢初醒地拉住離他最近的兩個孩子的手一起跑,母親攙扶著姊姊沒有空管他們,他要盡可能地幫上忙——
富岡義勇咬緊牙根,鬼舞辻無慘的攻擊震得他整條手臂都發著麻,而對方的表情從剛開始的輕佻,在見到他幾乎一個不漏地擋下攻擊後變成了饒有興味,超出預期的實力讓對方有些驚訝,但是他能擋下攻擊不隻是因為自己曾經直面過對方更強大的姿态,還因為對方根本沒有認真起來。
不可能,他不可能阻擋得了對方的腳步,就像人類在可怕的天災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一樣......
不,等等,沒事的。
“沒事的”這個詞就像是一條引線,驟然将他拉到平靜的水面上,冷靜下來以後再對上那雙赤紅色的鬼瞳,富岡義勇已經能維持自己慣有的冷靜,一反剛才防守的姿态,面對鬼舞辻無慘時反倒積極攻了上去。
面對上弦之二的那個時候他也以為沒有辦法了,最終卻還是成功地化險為夷,事情還沒有堕入絕望的境地,現在就要放棄的話還太早了!
至少......至少得等到——
“喔?在知道我是誰以後,竟然還有膽子朝我進攻?”鬼舞辻無慘嗤笑了聲:“是誰給你的自信?那些連血鬼術都用不出來的、弱小的殘渣嗎?還是其他害蟲一樣、怎麼殺也殺不完的鬼殺隊隊員?”
鬼舞辻無慘想起在童磨的記憶裡看見的,一個又一個不停冒出來的柱,面對一點動搖都不顯的富岡義勇咧開嘴:“荒山野嶺的,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翻出什麼花來?”
富岡義勇緊緊盯著鬼舞辻無慘的動作不敢放鬆,身後傳來的尖叫聲卻逼迫著他的神經,他知道這時不能回頭,一旦回過頭去看就容易被鬼王抓住破綻,所以他不能回頭,絕對不行——
“姊姊!!”女孩的顫抖著喊了一聲,富岡義勇回頭恰巧看見竈門祢豆子擡起腦袋撲上竈門花子的身影,對方一張口便咬下女孩纖細柔軟的手指,鮮血濺了兩人滿身,剛才面對他時還緊張地下意識啃著指甲的女孩瘋了一樣尖叫出聲,被嫌棄太吵的鬼一口啃上喉管。
“姊......花子!!”另一個男孩想阻止,沒想到力氣根本比不過失去理智還吃了人的惡鬼,平時總是溫柔地哄著他們的長姊正流著口水,剛才還、還把花子......
竈門茂衝上去把竈門祢豆子推開,手掌顫顫巍巍地捂住家人正泊泊地向外冒著鮮血的喉嚨,眼睛緊緊盯著目光逐漸渙散的人:“花子、花子别睡!!看著我,看著——”
竈門祢豆子被推了一把後,很快地又重新恢複平衡,猛地要衝向不知死活的人類時,又被人從側面一把撲倒。
“快點!!”竈門炭治郎壓制著不停反抗的妹妹,轉頭向其他人大喊:“竹雄!媽媽!快點帶著其他人跑!!”
竈門竹雄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竈門葵枝扯了他一下才讓他動起腳來,抱起被摔了第二次的幼弟,丢下自己的大哥轉身就跑。
“跑吧、跑吧,讓我看看你們要怎麼逃離天災。”鬼舞辻無慘伸出手,手臂變成好幾根分裂的鞭子高高揚起,抽向背對著他逃跑的人。
富岡義勇盡可能地擋下所有越過他身影的攻擊,甯可自己受傷也要斬掉飛往他身後的長鞭,鬼舞辻無慘發現這一點後,反而開始不針對他了,分得極開的攻擊讓他疲于奔命,竈門炭治郎逐漸不敵變成鬼的妹妹的喘息也一點一點地挑戰著他的神經。
在竈門炭治郎被終于壓制不住的竈門祢豆子一腳踢開時,富岡義勇聽見了另一個人的痛呼聲。
他明明有好好地擋下所有的攻擊的,怎麼會......
“花子!!”竈門竹雄跑出去幾步,在聽見母親痛苦的哀号聲後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看,竟然看見原本被母親抱在懷裡、由弟弟按住對方脖子上傷口的小妹撐起身體後,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張大嘴狠狠地咬上母親的咽喉,他清楚地看見妹妹的喉嚨滾動了幾下,像是十分享受喝進嘴裡的鮮血的滋味。
“嗚呃......”竈門炭治郎被踢開後撞上一旁的樹幹,還沒來得及緩過神,就被竈門祢豆子撲倒,力氣比不過鬼的他隻來得及在最後一刻撇頭,讓竈門祢豆子咬上自己的肩膀而不是咽喉要害。
富岡義勇想揮刀幫忙——他是想幫忙的,但是在砍下新生的鬼之前,持刀的那隻手就被鬼舞辻無慘的鞭子捲住,硬生生地折斷了手臂的骨頭。
他痛得呼吸都停了一瞬,真的太疼了,額上沁出細細密密的冷汗,骨折了的手臂再也握不住日輪刀,富岡義勇連忙在刀子脫手的那一刻用左手去接,趕在鬼舞辻無慘下一波攻擊到來之前将纏住手臂的鞭子斬斷。
“嗯......無論過了多久都無法理解啊......”鬼舞辻無慘收回鞭子,看著切口平整的痕迹快速蠕動著恢複原狀:“明明就不在乎自己,或者換句話說,明明就不想活著,為什麼非得來阻礙我?”
他将困擾了他将近百年的問題問出口,看著即使疼的臉色發白,隻剩一隻手也要握緊刀刃的富岡義勇,像是将獵物逼進死角一樣,一邊悠哉地縮小對方的生存空間,一邊抛出自己的問題。
“做點别的事情不好嗎?把我當作天災不就行了,為什麼你們鬼殺隊的人......一個兩個的,都不能放下所謂的‘仇恨’,想死的話自己到别的地方乖乖去死不就行了,為什麼非得來給我殺呢?”
“......你是不會理解的。”富岡義勇顫抖著開口,疼痛讓他一開始沒有辦法很好地掌握自己的聲音,但是鬼舞辻無慘的言論太過荒謬,就算他沒有和鬼對話的習慣,在聽見那像是胡扯一樣的“天災論”之後,也忍不住開口反駁。
“不會理解啊......”鬼舞辻無慘高傲地笑了聲:“隻要我能看透你的腦子,是不是就不會有我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不詳的預感讓富岡義勇全身都緊繃起來,然而再強的警戒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像是紙糊的城牆一樣,一點用處也沒有。
不知從何而來的長槍貫穿富岡義勇的頸子,把人橫著戳出去好幾米遠,富岡義勇才意識到疼痛和不斷有東西從傷口灌入身體的異物感。
他艱難地轉動眼球,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看見連接著鬼舞辻無慘身體的長槍——或者說輸送管,正不斷地朝著自己的脖子推送某種不明東西。
“變成鬼吧,我想看看......變成鬼以後,成為人們眼中‘天災’的你,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