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棠一馬當先,重新殺入戰局。
山寨援軍已與追着她而來的叛軍戰成一團,刀光劍影在夜色中交錯翻飛,喊殺聲震天。她的刀鋒猶如長風破雪,淩厲迅猛,幾息之間,硬生生從混亂中劈出一條血路。可她尚未及奔至院前,一團火光卻突兀地在夜色中騰起。
陸棠猛地擡頭,隻見那座再熟悉不過的小院上方,已然騰起滾滾濃煙,火光從瓦縫中透出,映紅了夜空。那是陸峥所在的屋子。她的瞳孔猛縮,聲音陡然拔高:“起火的是偏院——裡面還有人!快!去寨中調水,帶水桶、棉被,全都帶來!”
“是!” 有人領命飛奔而去。
她轉身,再度提刀殺入人群時,不再留力,招招取人性命,刀鋒所指,皆是咽喉要害,渾身浴血,如同修羅轉世。衆人一時間竟被她殺得連連後退,紛紛避其鋒芒。
“制住他們!救火!” 她一邊斬殺,一邊嘶聲下令。
火勢蔓延得詭異得迅速。等到院前戰局稍緩,那片舊屋已被熊熊烈焰吞噬,火舌翻卷,吞吐間仿佛張開的鬼面,猙獰可怖。熾熱濃煙撲面而來,嗆得人雙眼刺痛,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湧。
第一波水潑灑上去,火舌短暫一滞,四周騰起一片的白煙。趁着這個當口,陸棠抄起一床浸濕的厚棉被,裹住頭臉與肩頸,低喝一聲沖入火場,沒有絲毫遲疑,。
“少主——!” 身後有人驚喊出聲,其餘将士見狀亦緊随其後披水而入,奮不顧身地撲向烈焰之中搶救屋中一息尚存之人。
火勢灼熱逼人,濃煙嗆鼻刺眼,屋内梁柱被燒得噼啪作響,火星四濺。陸棠低着身子,幾乎是憑着記憶摸索前行,踉跄着翻過橫陳的屍體與斷裂的案幾,直沖向内室深處,終于在塌落的窗旁發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爹!” 她低喚一聲撲上前去,單膝跪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還在。她的指尖微微顫抖,那一線薄弱卻清晰的呼吸讓她在這煉獄中觸到了一絲生機。
“我來晚了。” 她聲音啞得厲害,幾乎發不出聲,隻伸手将他攬到背上,罩上被子向外走去,步履艱難,卻半步不停。烈焰炙烤着她的口鼻肩頸,熱浪一重重壓來幾乎将她逼得睜不開眼,陸棠隻咬緊牙關,背着父親,一步步踏過塌落的橫梁與碎裂的瓦礫,穿過濃煙與火海,往外闖去。
直到跨出那片火場,直到腳步踏上院外被尚未波及的石闆地,她才終于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她的臉被熏得焦黑,發梢卷曲焦脆,嘴唇幹裂,滲出血絲,雙手卻仍牢牢護着陸峥的身子,小心的将他放在地上。
“爹——你撐住!” 她俯身在父親身側,低聲喚着,聲音已帶了明顯的哽意,指尖顫抖着按在他胸口上試圖止住流出的鮮血。
陸峥緩緩睜開眼,眸光昏沉,卻仍帶着熟悉的沉定。他看着她,唇角動了動,聲音低啞,帶着一絲溫和的斥責:“别哭……”
陸棠紅着眼圈,呼吸淩亂,雙手撐在他身側想要勉力将他扶起:“我帶你去看大夫……外頭已經有人接應,馬上就能救你……我們還來得及,真的還來得及!”
“不。” 他擡手,虛弱地壓住了她的肩膀,止住了她的動作。
“棠兒。” 陸峥再次喚她一聲,目光短暫的透出清明,聲音低到幾不可聞,卻一字一句,吐字分明:“我撐不了多久了……你聽我說。”
“爹——”
“聽我說。” 他幾乎是用盡最後的力氣,按住她的手。
“從今日起,你就是寨主。” 陸峥從懷中緩緩取出一枚沉沉的令牌,塞進她掌心,“這枚令牌在你手裡,十裡長山上下皆聽你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