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醫生曾經千叮咛萬囑咐。
雖然顧渺平時的表現會讓人認為他對一切外物都缺少重視。
但顧渺本人其實對人和環境的感知力非常強,也非常敏感。
所以池念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要千萬謹慎,别讓他察覺到端倪。
池念本來還緊張了一下。
惴惴不安的想着怎麼能不動聲色的,和故渺老師保持一個微妙的、不至于讓自己當場掉馬的關系。
但後來池念發現,她應該是多慮了。
她和故渺老師根本沒有交流的機會。
或者說,故渺老師根本不給她可以交流的機會。
整整一周的時間,兩個人甚至在一張餐桌上連頓飯也沒吃過,往往是池念吃早餐時顧渺卧室的門還緊閉着,晚餐時他又會以各種各樣的借口推拖。
池念每天都會給他留出一人份的餐放在廚房裡。
在發現顧渺自己偷偷吃了飯又收拾好餐桌的第七天。
她決定給周醫生發個微信問問。
周醫生很快就直接回了個電話過來:“你說他自己收拾桌子刷碗?”
周醫生那端有些嘈雜,故而他的說話聲音很大,帶着微小的電流的聲音,池念分不出是贊同還是責備:“對,老師每次都在我回房間之後才出門,然後…..”
池念仔細回憶着這幾天觀察到的内容,事無巨細的彙報上去。
“怪了。”
池念心裡一涼。
“他竟然願意屈尊動動。”
“……”
她當自己沒聽見。
周醫生那邊頓了幾秒,複又安靜下來,連着他的聲調都輕松了不少:“好事兒,我之前想把他從那兩個屋子裡挖出來都費勁。現在被逼着都能自己刷碗了,你别管他,現在還是按我說的來,别太刻意,說不說得上話都無所謂,千萬别讓他起了疑。”
被轟出去可就壞了。
好在接下來的幾天,一年一度的作者大會絆住了池念試圖施展的拳腳,整個編輯部哀嚎遍野,池念再沒能分心考慮過誰刷碗的問題。
不同于周年典禮的普天同慶。
作者大會的邀請條件非常苛刻,需要有三本以上單本收益超過10萬元,簽訂過實體書或影視版權的作者才有可能獲得邀請資格。
池念手裡簽的都是小作者,往年一個邀請函也沒有收過,今年好不容易有了個故渺,還是個一定不來的。
明明手底下沒有一個作者參與,卻忙的腳打後腦勺的池念實在不能理解。
公司的周年慶典和作者大會兩個大活動離得這麼近,怎麼就不能合二為一辦成一場。
每年都這樣勞民傷财的折磨打工人到底有什麼意思!
作者大會當天,池念給顧渺發了一條信息。
消息裡悲痛欲絕的說明了自己要加班的既定事實。告訴他自己晚上應該會很晚回去,不要等她吃飯了。
這條消息發出去的一刻。
一頓飯都沒單獨和顧渺老師吃過池念,莫名生出了一種老夫老妻的即視感。
意識到自己有這個想法的池念吓了個激靈,捏着文件夾一拍腦門。
想什麼呢!
一語成谶。
作者大會圓滿落幕,編輯部打着慶祝的名義又組織了一場,最後結束時候已經将近淩晨一點了。
……
做過登記,出租車緩緩駛入别墅區。
街道兩旁林立着蒼郁的梧桐,在夜色的掩映之下,投落着斑駁樹影。
靠近了池念才發現,隻有顧渺家的庭燈還亮着。
先是遠處一個朦胧的光點,接着原來越清晰,映出了整座庭院的輪廓。
不隻是庭燈,每個窗縫裡也是大亮的,像是夜色裡的明珠,整棟房子都籠罩在一層淺金色的光暈裡。
老師還沒睡?
池念輕手輕腳的開了鎖,把東西一股腦兒堆在玄關的櫃子上,埋着頭喊了一句:“老師,我回來啦。”
“……”
無人回應。
池念換好鞋往裡走,一層大廳空蕩蕩的,目之所及,哪有個人影。
咦?不在嗎?
她有些詫異,繞着幾片區域找了一圈,确認了自己的發現。
确實不在。
那怎麼把燈都開着?
池念在茶幾上找到了燈光遙控,先把庭燈關了,客廳設置了半小時後關閉的定時。
把遙控放回桌面那一刻,塑料觸控闆撞擊大理石台面發出“當”的一聲響。
這響聲突然就把池念點醒了。
等等……
她一瞬間福至心靈。
故渺老師…..不能是給我留燈呢吧?
回去房間之前,一直也沒見顧渺出現,池念還是把客廳的燈光手動關上了。
借着台階上的踏步感應,她摸着黑往上爬,走到接近二層的位置,隐隐看到書房的門縫裡透了點光出來。
老師沒睡?
池念有點懷疑剛剛是不是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