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了突然的陰影變化,池念擡起頭想要探個究竟,一擡眸,正好對上了一雙圓眼。
小姑娘紮着兩個胡亂翹起的小辮子,與池念眼神相交,咧開嘴笑了下,接着去抓旁邊的女人:“媽媽,可以再給我看看我的小金魚嗎?”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咿咿呀呀地讓池念勉強能聽清楚,也不自覺地偷瞥過去。
那女人微微屈膝,撐開了手裡提着的袋子。
小姑娘踮起腳,伸出一隻手,似乎探進去摸了幾下,然後仰起頭問她:“媽媽,您今天為什麼要送我小金魚呀?”
女人牽起她的手,語調緩而溫和,攜着深厚的愛意:“因為我希望你的每個願望都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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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當池念端着一缸魚站在入戶門前,她不可控制的生出點緊張,接着忽地又有了些悔意。
還是沖動了。
連故渺老師願不願意再養個寵物都沒問過,就自顧自地給人設計起“驚喜”,最怕的是要适得其反。
幾乎是一瞬間,一路膨脹的激動與勇氣蕩然無存,池念尴尬地止住腳,進也不是,退也不能。
她開始猶豫,判斷、斟酌、最後竟生出退縮。
要不......先别送了?
池念往後邁了兩步,随即又定住,仔細琢磨。
可這本來就是為了送給故渺老師才買的,到了門口就反悔,多可惜啊!
仿佛有帶着兩個論證點的小人在池念的大腦中打起了一場辯論戰,孜孜不倦、喋喋不休地闡述着自己的合理論點,讓池念這個站在中間的評論者始終得不出個結果
這一糾結……池念一直曬到頭頂發燙,都還沒決定出個所以。
她端的手都酸了,在門口找了塊平坦的地面,把玻璃魚缸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頭,然後蹲在它旁邊,放松地抖了抖。
最後五分鐘......
池念給自己找好了借口。
成年人了,遇事就是要擅于考慮,多方分析,最終才能得到最理想的結果。
她幾乎把自己說服了,就要墊着店家剛給的塑料口袋坐到地上,才剛一鋪好,隻聽背後咔地一聲響,接住了門軸的悠悠轉動。
池念僵着脖子回過頭,擡着腦袋望過去,就看到顧渺站在門裡,疑惑地看着她,問道:“怎麼不進去?”
“啊?”池念呆了下,大腦一片空白。
像是被憑空按下了停止鍵,畫面維持在一種靜妙的平衡,無人言語動作,更無事發生。
還是顧渺先忍不下這詭異的氣氛,主動破了冰。
他看着池念保持着一隻手撐在地面,單膝蹲跪在地的别扭姿态,分析片刻,當真以為她是僵住了,直接往前跨了兩步,遙遙向池念遞出隻手,開口問道:“拉你一把?”
......?
池念恍惚了一瞬。
但緊接着,她的心境豁然清明,隻感覺一切的掙紮焦慮、猶豫不決都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她心一橫,把手遞進了顧渺的掌心裡,借力站了起來,然後彎下腰,捧起兩條小魚,仰着頭高舉在面前,展顔一笑,道:“老師,送你的小魚!”
這次呆住的人輪輪一轉,換成顧渺怔在了原處。
他一隻手仍搭在門鎖上,另一隻手維持着方才拖拽起池念的姿勢,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都沒吭出一句話。
池念卻不再扭捏,直接捧着魚缸站起來,走到顧渺面前。然後強硬地、不容拒絕地、把顫着水花的小缸塞進他手裡,故意道:“你不喜歡嗎老師?這可是我精挑細選了很久,找出來水族店裡最漂亮的兩條小魚。”
池念的算盤打的噼啪響,佯裝着緊張委屈,倒真讓顧渺上了套。
他回過神,立刻随着她的話音看過去。
池念放了手,玻璃魚缸正被他牢牢擁在掌心裡,是早前最普通的款式,橢圓形的大肚缸,缸口微收,點綴着一圈波紋花邊。
這魚缸的體積并不大,透明水底沒有任何裝飾物,隻嵌着兩尾小指長的魚,紗幔般的鳍尾随着水波偏偏,乍一看确實擔得起最漂亮三個字的價值。
就隻是......
顧渺思來想去,耗心費力也沒得出個結果,隻得開口向池念讨教:“今天是什麼特别的日子嗎?”
“嗯?”池念心裡一塊石頭落地,又熱的發懵,剛準備從顧渺旁邊擠進屋裡,聽了他的問句,便停在原地,思索片刻,才答道:“不是吧,老師怎麼這麼問?”
門本就敞的不大,池念走的又急,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近的池念甚至能感受到顧渺從房間裡帶出來的涼氣。
“那這個…?”顧渺疑問更甚,微微偏着頭,似乎真被困擾住,眸子裡都透着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