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上網搜索這名女企業家的信息,她叫蘇沁芳,是千禧年初很有名的女企業家,滿清貴族後代家世顯赫,做古董文玩發家,九十年代末開始涉足房地産。我發現其中的古怪之處在于蘇沁芳的生意範圍隻在首都及其周邊省會城市,而她車禍身亡的地點,卻是在華南部沿海三線城市雍城下面的一個偏僻小漁村——鎮港村。
而且蘇沁芳長得很出衆,皮膚白,臉又小又尖,眼睛黑得發亮,越看越讓我毛骨悚然,莫非……
浴室裡的流水聲戛然而止,我迅速将這篇新聞報道撕下來塞進褲袋裡,把報紙揉成團重新丢回垃圾桶,裝模作樣地癱在沙發上玩手機。
莫寥腰間圍着浴巾全身淌水走出來,他每次洗完澡都活似剛從井底爬出來的女鬼,散發出陣陣森冷的水汽,蹲在行李箱前翻衣服。
想想莫寥這麼大費周章準備了這堆大包小包,結果卻是這麼一件叫人大跌眼鏡的事,我有些過意不去:
“你有什麼事就叫我呗。”
“那個女人是我生母。”
我驚詫地猛擡起頭,猝不及防撞見莫寥正在穿褲子,畫面沖擊力太強,加上突如其來的爆炸信息,大腦蓦地宕機了。過了好一會我才緩過來:
“蘇沁芳?”
“我姐告訴我說的,她死的時候我才剛出生沒多久,所以我對我的父母毫無印象。”
莫寥語氣平淡得仿佛是跟我讨論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唉,他也是個可憐孩子,我第不知道多少次下定決心要順着莫寥心意,多給他多一些人道主義關懷。
“你不用可憐我,我對他們沒有什麼感情,在我出生前我生父就死了,我并不好奇他們怎麼死的,是為什麼而死,我跟你不一樣,林雙全,你執念太重,凡事總要問一個為什麼,非要追尋一個結果。”
莫寥兜頭套進一件T恤裡,話題莫名其妙變成對我的說教:
“梅阿婆跟我說過,生死皆為五蘊的因果,簡單來說你的嗔癡貪怨愛恨決定你的命運。”
“哦哦……”
我似懂非懂地應莫寥——其實就是沒懂,莫寥偶爾會說些高深莫測的話,奈何我的思想境界不高、人生閱曆淺薄,所以聽不懂。
比起我,莫寥活得清醒多了,他身上有種令我豔羨的完美自洽力,施加在他人身上就稱為專制。
“算了。”
莫寥放棄與我溝通,躺倒進床鋪裡,簡直是僵屍王入棺。
“幹爹您辛苦了,全仰仗您!”
我谄媚地誇獎莫寥,莫寥哼了一聲用被子蒙住腦袋,估計嫌棄我聽不懂他的話在跟我置氣。不過有個疑問一直盤亘在我心頭:莊宵玉給莫寥這份報紙有何用意?估計問莫寥他也隻會給我甩臭臉說關你屁事。
天還沒亮我和莫寥便雙雙被他的手機鈴聲吵醒,莫寥像個沒戴眼鏡的老爺爺眯着眼睛看黑暗中過亮的手機屏幕,我還半夢半醒的,艱難地轉過頭聽莫寥接電話:
“……被你電話吵醒的,開車。”
然後莫寥頓了一會才不情不願地說:
“好吧。”
話音剛落,敲門聲接踵而至,我打了個哈欠,嘟囔道:
“誰啊?”
“莊宵玉,他說他在門口,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
我像把彈出鞘的瑞士軍刀從床上彈坐起來,一看手機,才淩晨四點三十三,我能理解莊宵玉很急,可這未免也太急了,我們行李都還沒收拾,我連眼睛都還不能完全睜開,先去開門放莊宵玉進來,然後魂不附體地起床收拾行李。
我去揭莫寥床頭的符紙,而莫寥則把他下午剛排列整齊的“靠山”們又收回包裡,莊宵玉在一旁乖乖坐着等我們收拾完畢,謙卑地問道:
“可以出發了嗎?”
莫寥看了眼手表:
“再等等。”
這房間裡沒人敢忤逆莫寥,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直等到快六點,莫寥這才将将手臂穿過背包,招呼我,走吧。望眼欲穿的莊宵玉迫不及待湊上來,我呢我呢?莫寥安排得明明白白,你這裡等。莊宵玉眼中浮出懷疑的底色,怕我和莫寥甩掉他跑路,我安慰他,放心,我們行李都沒提,不會跑的。莫寥來了句,你帶着嗎,我懵懵的,帶什麼?
“護身符。”
“哦!”
我有種回到學生時代上課被老師抽查作業的緊張感,掏了兩下褲兜摸出紅布包遞給莫寥,莫寥讓我收好别弄丢,我可不敢弄丢,萬一報警這事就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