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寥開車載我到林祖娘廟,林祖娘廟的現任是前任廟祝林老爺的孫子林志明,原本是平合派出所的民警。林老爺是殺害我父親的主謀之一,是他提議用殘忍至極的奠基儀式“打生樁”,将我父親和神子福利院院長莫瑞雪活埋進福貴園的地基裡。林老爺養小鬼遭反噬暴斃慘死,林志明為了償還他爺爺生前犯下的罪孽,成為林祖娘廟的廟祝,替人祈願消災,行善積德。
林祖娘廟口有棵遮天蔽日的百年大榕樹,樹下則是林老爺埋小鬼屍骨的地方。
榕樹在風水學裡被劃分為“陰樹”,常有“有榕樹不容人”
的說法,意思就是種榕樹不吉利,然而抛開這些怪力亂神的玄說,是由于榕樹根系強壯發達,延伸至房屋下方會毀壞地基,造成安全隐患。
莫寥領我來到榕樹旁,遞給我一把花園鏟讓我在榕樹下挖洞。随後掏出那個套了三層塑料袋的香爐——看見這個香爐我的舌頭就有點發澀,然後是三盞紅色塑料供酒杯,一瓶紅星二鍋頭,一把線香,一沓金銀紙,幾張紅符,一大包散裝零食。
莫寥擺好香爐酒盞和貢品,斟滿酒,讓我把紅布包放進坑裡,再用二鍋頭在坑洞周邊圍了個圈,沒完全圈上,還留了道口子。
接着莫寥點燃三炷香插進香爐裡,口袋裡摸出兩枚菊花硬币攏在手心裡搖了搖,投擲,兩面都是菊花。等了一會,莫寥又投擲了一次,結果也還是兩面都菊花。之後又嘗試投擲了四五次,每次都是兩面菊花,我數學不太好,隻知道是幾千分之一的概率。
“我的耐心有限,這是最後一次。”
莫寥說完再次投擲硬币,這次終于是一面菊花一面1元,對應茭杯裡的一陰一陽,意為許可同意。随後莫寥點燃一張紅符丢進土坑裡,燒得剩半張的時候,一陣邪門的陰風撞過我的肩頭,将那張紅符從坑裡吹走,灰燼撲簌亂飛。
莫寥又重複了幾次動作,古怪的是每次都沒燒完就被風吹出坑,明顯有股非自然的力量在阻撓符紙燃燒。
“算了。”
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莫寥也不例外,他先掏出紅布包,将沒燒完的線香拔起來倒插在香爐裡碾滅,酒水也都倒了,手腳利落地收拾完現場,開車走人。車行駛的方向也不是回賓館,我有些奇怪:
“去哪裡?”
“二平河。”
“為什麼去二平河?”
“處理點事。”
我還以為莫寥又要悶聲幹什麼大事,結果隻是開到岸邊,一個完美的抛物線将紅布包丢進水裡,我震驚至極:
“你不是說這個是護身符嗎?”
“現在不是了。”
莫寥潇灑地轉身上車,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緊随其後鑽進車裡。想想還是覺得奇怪:
“這是誰的骨頭?”
“林祖娘。”
“咦?!”我一驚,“你不是說她不會再出現了嗎?”
“不隻有一個‘林祖娘’,”莫寥平淡地說,“每個被迫害緻死化作厲鬼的女人都可以是‘林祖娘’。我本來打算請她,但她拒絕了我的供奉。”
“所以你就把她的屍骨丢進二平河裡?”
“二平河裡有太多枉死的魂靈,隻不過是稍微再增添一份恨意罷了。”
莫寥一本正經地說着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回到賓館已經是早上七點了,由于着急趕路,我隻買了簡單的豆漿油條肉包,提上去給莊宵玉,三人迅速解決完早餐,驅車前往忠安的隔壁市——壇泉。
壇泉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和政策扶持,因此海外貿易發達,經濟也遠超忠安。然而再安分守己的男人一有錢就會變壞,多的是大老闆養情婦生私生子,因此壇泉的男人在省内風評極差。
“哇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我是打車來的,要了我五百塊的車費。”
我目瞪口呆:
“你的錢也太好賺了吧?”
莊宵玉欲哭無淚:
“我也不知道平合在山裡啊,山路彎彎繞繞看着很吓人耶,我怕他綁架我滅口,隻能老老實實給錢了。”
路上莊宵玉跟我說了莫寥在學校的事,他說莫寥從來都是獨來獨往,長得好看氣質神秘很受女生歡迎,甚至還有男性追求者,然而他從不接受任何人的告白,于是傳着傳着莫寥的風評就向奇怪的風向轉變了:由于莫寥一個人在校外租房住,就有人造謠他是被富婆包養的小白臉,造謠他在外面當鴨,總之就是往下三路走,莫寥的下半身在衆多流言蜚語裡忙得冒火。
自家孩子自己疼,我可以抱怨莫寥的臭脾氣,别人不懂他怎麼可以胡說八道?
“那些人都是不懂才這麼說小莫弟弟,小莫弟弟懂事體貼又善良,理智冷靜果斷有主見,重情重義知恩圖報,這麼乖的孩子——”
“林雙全,”莫寥毫不領情地打斷我,“你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