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帳後第一時間是設屏障,而後姬卓也問道:“聽聞慕道友與王道友是師兄妹?”
慕禾點頭承認,但又補充道:“隻是剛好先後師從淨雪尊者,我認識他的時間并不長,名義上的師兄妹罷了。”
“那倒是巧,原以為慕道友與他交往密切時刻交流有關枭麻的情報,可剛才看你們交流又不像的樣子。我還想這枭麻的消息藏得真好,我都沒見過枭麻長什麼樣,王道友瞥一眼碎屑都能看出來。”
慕禾着實感動,沒想到兩人今日才認識,姬卓也就能提醒到這個地步。
“另外。”姬卓也拿出師傅交給她的香囊,“我師傅又敏尊者說這是帶給矢羽尊者徒弟的。”
那是一枚繡有魚戲蓮葉的圖案,有連年有餘寓意的香囊。青色的底布泛着絲光,和矢羽尊者交給慕禾的香囊一個樣式。
“尊者他......有說什麼嗎?”慕禾顫抖地接過香囊,小心翼翼地問。
姬卓也搖頭,“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她可不擅長安慰人,隻能迅速離開。
兩個一模一樣的香囊被放在桌上,慕禾細細地看着,似要把紋理全部記住。
終于,在即将數出這圖案繡了多少針後,慕禾打開了香囊。
這是慕禾第一次打開它,她猜想這扁扁的香囊是不是萬寶袋,裡面藏着賄賂,好讓又敏尊者對自己這個半途插班的溫柔一點。
沒想到香囊就是普通的香囊,裡面除了一張紙空無一物。
打開紙張的瞬間,慕禾紅了眼眶。
另一個香囊也被打開,依舊除了多了一張紙外空空蕩蕩。
可情誼不是。
單薄的、毫無裝飾的紙上,是隔了五六年時空的對話。
[我徒慕禾,勤勉但性柔,幸苦你多多關注,找個開朗的徒弟帶帶她,莫讓她吃了虧。這次鄒川的木繡球不能同你一起看了,天界的事下來相信你也一樣忙,我們下次再約吧。]
[失約至此,枉為人師。]
[幫我把紙捎給她。]——這句,是對慕禾說的。
從門縫擠進來的風雪,吹散了帳中溫暖,帶走一串鹹濕的淚珠。
外頭的風呼啦啦地吹着,帶着細小的冰沫刺得睜不開眼睛,遠處馬兒被厚重的冰雪阻礙着步伐,終于乘着微末的晨光倒在營地門口。
它帶來的消息讓好不容易緩和的氛圍再次緊張起來,楊儀踱步至慕禾帳前,喚了一聲無人答應。躊躇片刻進入帳内發現已空無一人,若非桌上留有信紙,幾乎要懷疑昨晚隻是做了場夢。
信紙攤開,楊儀感歎仙人的神機妙算,轉身安排士兵去渡口迎接補給。
“芃野道者已經走了?”姬卓也悄無聲息地站在楊儀身後,楊儀的手都抖了抖。
“是的,均梵道者。”楊儀恭敬道。
姬卓也無聲地要過信紙,目光掃過紙面,緩緩道,“那些魔氣入體的凡人是芃野道者救治的?”
因着與慕禾的約定,楊儀閉口不言。
姬卓也嗤笑一聲:“可别這樣,像是我要吃了你似的。”
她的指腹劃過楊儀僵硬的臉龐,楊儀一個激靈後退一步撞到桌上,引來姬卓也的嘲笑。
“難不成你本性也如此小心?這讓我有點好奇了啊......放心我隻是和芃野道者有些學術上的事要探讨,牽扯不到你。”
狹小的空間内留下一句“天上再見”,面前已無均梵道者的蹤迹。
“再......見?”
時間回到深夜,慕禾剛恢複好心情和齊岚對齊進度,就收到了散修飛來的靈訊。
“怎麼了?”齊岚聽慕禾那邊聲音有點大。
“走海路的那批糧草,沒想到魔族都影響到那兒了,我過去處理下。”
齊岚擔心道,“水系靈器備幾個,海面情況複雜,萬事小心,辛苦你了。”
慕禾随意地嗯嗯幾聲,也不推脫,隻道,“這一來回可是有信仰拿的,又不做白工算不得辛苦。我先走啦。”
怎麼不算白工呢,慕禾拿的是齊岚的授權,信仰多數是回饋給齊岚的。齊岚歎了口氣,再次拿起了那座廟宇的圖紙。
一望無際的黑,分不清天上地下,隻有震耳欲聾的波濤在洶湧。底闆被長條的什麼摩擦着,隔着海水都能聽見直沖心髒的尖銳聲。
值班的船員已經叫醒了全船人員,船長緊急指揮船員各司其職穩住船身。
“船長,二副掉下去了!”
他是被拉下去的,長條的觸手在邊緣徘徊,碰到什麼就破壞什麼,圍欄已被沖擊得缺了一大截,稍有不慎腳一滑就葬生魚腹。
又有三兩隻滑膩的觸手湧上船闆,黑水灌入船艙浸濕了糧草。船身咯吱咯吱地響,似要被擠壓爆開。
忽然一聲響雷炸開,霎時間海天畢現,衆人看到了那隻怪物的面貌。
它那雙圓潤的紅眼睛挂在腦袋兩側觀察着周圍,巨大的額頭被雷電照得光亮,下肢完全浸沒在黝黑的海水中,隻露出柔軟的觸角。
突如其來的雷電擊中了它,它吃痛地收回觸角,利用觸角在水下拍打讓巨大的頭顱湧出水面,直直地砸向船身。
此時雷電已過,世界又恢複成一片漆黑的恐慌,巨大的壓迫感直沖天靈蓋,往上望去卻是一個睜眼瞎。
“張結界!”
嘭——
散修齊心合力,護住船身,讓那腦袋先砸向結界洩了力,滑落入海。
“雷電有用,它那兩個觸角已經不用了。”——散修的視線總比船員們好些。
“把雷扔海裡。”
“會不會傷到船員?”
話音剛落,平靜不過片刻的水面劇烈地翻湧起來,黑水下的觸手如鑽頭般迅速旋轉,黑水上破碎的船身劇烈搖晃,連散修都癱倒在地,甚至滑了出去,連落入海中的聲音都沒巨浪掩埋。
船長已然控制不住,他大聲預警着:“要翻船了!!”
然而沒人能聽見他的話。
再一次,巨浪拍打而來,閃爍的星光讓人看到了最後的絕望——還不如看不見呢。
嘩啦啦,巨浪路過船身往船底奔去,鈍刀硬入,軟彈的觸角被水流劈開,血紅的雙眼發出無聲的驚恐。
血色在海中蔓延,忽然,破開一個口,它帶着血水沖出海面這個保護它的盾牌,用未長全的纖細的觸手在空中亂晃。
“雷擊。”散修聽到識海深處有個命令傳來,那聲音從容不迫,讓人快速地聽從她的指揮。
“雷擊!”散修驅使靈力對它打出緻命一擊。
無數響雷從四面八方傳來,一個接一個打在滑膩的肉上,散發焦香的氣息。
待它死透掉入海中,甚至有層油脂浮出水面。
星光照耀,平靜的大海波光粼粼閃爍如鑽石,仙人就這樣乘着星光落入穿中。
她安撫船員重新駕駛船舶去往正确的渡口,又表揚散修臨危不亂條理清晰。
“芃野道者。”散修叫住她,“請問那隻怪物是......魔物?”
“被魔氣感染的妖物。”慕禾答,“已有迹象表面魔氣入侵人界各處,所以此次國師才派你們護送船隻,你們做得不錯,後續也拜托你們了,回去我會和國師表面你們的功績。”
散修受寵若驚,似乎,比起小皇帝來,還是國師于他們的成仙之路更有助益。
慕禾在确認糧草未被魔氣入侵後便離開了,她聯系了這些年在時清閣做事的何浣紗,雖然無法同上天家那樣直觀地探測到人界各處魔氣的聚集程度,但時清閣有自己的法子——去北國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