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倒黴玩家眨眼間就被送下線,下線太看甚至都沒給人反應時間,但是恒疏完全沒有時間搭理他們,名為楚叢的化身在玩家下線的同時睜開眼睛,這具化身遠在“解道宣”,但是趕往鳳口鎮的速度卻極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目的地。
白衣白發的青年揣着手站在深夜驟起的狂風裡,樹葉沙沙的聲音充斥天地間,深黑的夜空沉沉壓了下來,目之所及一片漆黑,但是卻絲毫不妨礙楚叢看清楚他想看到的一切。
他看到破廟被刻意修補過的木門,周圍被清理過的雜草,以及在他眼中閃着淺藍光芒的陣法。
這陣法覆蓋破廟周圍數十米,靈力脈絡安靜的流轉,像是靜靜流淌在破廟前的河流,寂靜無聲,完全看不出它不久前曾瞬間絞碎具身軀的兇殘。
楚叢半垂着眼睛看這方殺陣,然後緩緩扯出一抹笑。
雖然用來布陣的靈石是最低級的,雖然陣法敷衍且諸多破損,但是這已經足夠了,恒疏揣着手邁入這片河流,閑庭信步的走進破廟。雖然修理過但是依舊破爛的廟門被推開的時候發出刺耳的聲音,男人燦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依舊熠熠生輝,恒疏眯着他那雙怎麼看都非人的眼睛和癱坐在破舊雕像前的男人開了口:“你居然沒死。”
“沈七衫。”
沈七衫。
恒疏咀嚼着這個名字,這個在三年前于修仙界掀起軒然大波,又驟然悄無聲息消失的名字,恍惚間又想起他當時剛穿越到這裡時所遇見那個資質平平卻過分溫柔的公子。
然後這份溫柔便折損于滿門屍骸,滿地殘垣,以及無止境的追殺。
恒疏并沒有見過他滿門被滅的慘狀,很長時間對他生死的了解也隻限于無涯閣的暗殺榜,他一直都排在前列,沒人能撕掉他的畫像。
那之後沈七衫這個名字被人提起也隻帶着惋惜和漠然,直到三年後,他隻身屠盡蒼羽門。
用的是陣。
雖然恒疏最後選擇當一個劍修,但是他那個時候是修仙界公認的用陣奇才,就算是他,在看到蒼羽門遺骸上殘留的陣時,也不得不承認,沈七衫陣法之高深決絕。
他在此時名動修真界,修真界就是如此弱肉強食,他的家族被滅無人在意,他一夜間覆滅蒼羽門雖然讓很多人忌憚,但是更多的勢力還是更願意把目光放在他的天賦上,觀望他後續的行為。
但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次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任何的消息。
恒疏怎麼也沒有想到再見居然是在這裡。
一個破舊的不能再破舊的廟,舉目四望隻有飄蕩的塵土和雜亂的稻草,夜風通過窗戶灌進室内,像是某種野獸的哀嚎,泥塑的佛像安安靜靜屹立着,半身損毀,佛頭掉落。有心人将滾落的佛頭撿起,然後工工整整擺在供台上,于是這尊慈眉善目的佛頭便隻剩下一股難言 的詭異。
蓬頭垢面如同乞丐的男人就癱倒在佛頭之下,像是沒有骨頭一樣睡在在那雜亂松散的稻草裡,他看了楚叢一眼,也不否認自己的身份:“我不認識你。”
恒疏便笑,這具化身明明有一張豔麗又精緻的臉,笑起來卻帶着種莫名其妙的血腥氣,仿佛下一秒就會暴起殺人:“你不用認識我,我隻是好奇聲名赫赫的沈七衫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等死。”男人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兩個字砸在楚叢頭上。
恒疏并不覺得他在開玩笑,男人褴褛的衣衫完全遮掩不住他骨瘦嶙峋的身軀,周身明晃晃散發着一股死氣,那雙眼睛也黑沉沉的沒有任何求生欲,很明顯身心都已病入膏肓,恒疏很好奇他是怎麼把自己作成這個樣子,但面上卻絲毫不顯,白衣纖塵不染的男人不嫌破廟環境髒亂,他徹底邁進這座破廟,饒有興緻地看着沈七衫那張生無可戀的臉,陳述事實:“的确快要死了。”
“需要我幫忙嗎?”他意有所指,“順便幫你把現在還沒死的理由也解決掉。”
他的話音甚至還沒落地,周圍陣法便又随着氣流織起,纏繞着絞在他的身上,束縛他的四肢。恒疏有理由相信,隻要他一動,這陣法便會瞬間将他絞殺,但是他卻毫不在意的笑出聲,仿佛看透了男人心中所想:“你果然很看重那個孩子。”
“剛剛想偷偷潛進來的兩個人果然和你有關。”癱倒在稻草中的男人終于挺直了脊背,他重重的咳了兩聲,開口的聲音虛弱,卻完全隐藏不了其中堅定的殺氣,“你到底是誰?”
楚叢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話,他被囚困,話語還是明晃晃的主導,“這個孩子并沒有看上去那麼普通呀。”
“這和你無關。”沈七衫開口。
“但是這和你有關。”楚叢笑,“你還能活多長時間呢?”
一針見血的話語,楚叢滿意的看着沈七衫瞬間扯平的唇線,繼續火上澆油:“而且你覺得你能困住我嗎?”
他依舊笑,與此同時,那流轉着殺氣靈力的陣法便散為飛光,他陣法解的快,移動的速度更快,沈七衫甚至才剛剛擡起手,他便已經到了男人眼前,直接鉗制住他。
白發男人似乎也沒想到制住他居然這麼簡單,他“咦”道:“你應該沒這麼弱吧。”
沈七衫又開始咳嗽了,他單手支在供台上,咳得胸腔都在震動,就這麼咳了好長時間,才堪堪把堵在喉嚨裡的話說出口:“你和恒疏什麼關系?”
恒疏看着他因為劇烈咳嗽而帶出紅暈的臉,這讓男人多多少少終于帶了一點生氣,還有那雙眼睛,那雙一直霧蒙蒙的雙眼亮起來,如同夜裡被點燃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