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如今連案發現場都見過幾次了,卻還是被眼前猝不及防的詭異場景驚了一跳。
陌以新忽而神色一凜,環視一周道:“人未到齊,苗岱豐呢?”
林安反應也不慢,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董賢的屍體上有一道紅線,而這隻鴿子身上畫了三道。倘若“一”和“三”并不是毫無意義的巧合,那麼,一定還有“二”……
一行衆人連忙趕到苗岱豐所住的偏院,院中一片寂靜。
晁儉自方才吓得跌倒後,便一直被李承望與魏巡攙扶着,此時到了苗岱豐門前,他的雙腿更加哆嗦起來,整個人不自覺地向後癱軟,仿佛不敢上前。
房門并未上鎖,一推便已打開,屋中吊着一個身影,正是苗岱豐。
晁儉慘叫一聲,蓦然癱倒在地。
幾人即刻将苗岱豐從繩圈上放下來,風青第一時間上前查驗,林安則在房中四下打量起來。
屋中似乎并無異樣,與董賢的屋裡不同,書桌上沒有筆墨紙硯,窗戶也隻是半掩着。靠裡的床上,被子胡亂鋪着,苗岱豐也隻穿着裡衣,可以推測他是死在睡覺期間。
林安伸手将被子揭開,露出下面同樣皺亂的床單,難道是……掙紮痕迹?
不多時,風青起身道:“大人,苗岱豐死于窒息,死亡時間在一個時辰以内。他頸上一條勒痕,與梁上布條匹配,不過是死亡後造成的。他是先窒息而死,後懸于梁上。而且,苗岱豐瞳孔放大,面目猙獰,眼珠瞪大,顯然是死前受到了巨大驚吓。還有……”
風青面色愈發嚴肅,“我将他的裡衣脫去,在他胸膛之上,果然同樣用朱砂畫着紅線,兩道。”
果然是“二”,果然是連環殺人。
林安思索道:“他在死前看到了什麼,為何會受到驚吓?”
“鬼……鬼啊!”癱在地上的晁儉忽然喊叫起來。
他一直以來的表現都有些膽怯,衆人原本并不意外,卻見他撐着地爬将起來,視線空洞,神情木讷,一面搖着頭,一面自言自語道:“有鬼……有鬼……”說着竟轉過身去,拖着步子走遠。
“喂,你怎麼了?”風青叫了一聲,追上前去。
晁儉僵硬地垂着頭,自顧自向前走,絲毫不理會風青。
“晁儉,晁儉?”風青仍跟着他,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
晁儉忽而停下步子,轉頭盯着風青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頗為神秘道:“有鬼。”而後又忽然大叫一聲,揮着胳膊大聲喊道:“有鬼啊——有鬼!”
風青驚得跳開幾步,跑回來對陌以新道:“大、大人,晁儉他……好似瘋了?”
陌以新雙眸微眯,墨色瞳仁在月光下更顯幽深。
一旁的高縣令不禁抹了抹額上的汗,他本無意夜宿琵琶院,隻是見陌以新身為景都府尹都為此耽擱下來,也隻好有樣學樣,當了一回盡職盡責的好縣令。
此時他親眼瞧見,好好一個大男人,雖然膽小了些,卻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吓得當場瘋癫,心中愈發叫苦。
然而事已至此,他隻得招了招手,命手下衙役将晁儉制住,帶了下去。
林安漠然看着晁儉被帶走的背影,心頭也漸漸發沉。
帶着秘密的董賢,死了。
意氣風發的苗岱豐,死了。
神神叨叨的晁儉,瘋了。
十年後相約重回故地的三個人,竟沒有一個逃得出這座院子。
可是,在所有受害人中,偏偏就有一個例外——羅書甯。
隻有他,隻是被打暈過去,仿佛是吊在一旁回廊裡的白鴿替他承受了被殺的命運。
這是為什麼?是兇手對他心存仁慈,放了一條生路?又或者,兇手根本就是他自己?
陌以新此時道:“那隻白鴿足上系着環,應是人為馴養的信鴿,你們有誰知曉它是從何而來?”
魏巡猶豫着道:“回大人,那是我們這些學生在十年前為了好玩而養的鴿子。那時大家雖都住得不遠,卻圖個新鮮,訓了這隻信鴿,即便隻隔道院牆,也常用鴿子彼此傳信。一直養到現在,這隻鴿子已是垂垂老矣,沒想到居然……”
“這隻鴿子如今是誰在養?”陌以新問。
魏巡答道:“鴿子就養在我們院裡,風青風樓那間屋子隔壁,也談不上是誰在養,我和承望還有先生,誰有空了都會去照料一二,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李承望點頭表示附和。
林安不解道:“可是兇手為何要殺了這隻鴿子?”
風青猜測道:“或許其中的意思是,他原本也要殺了先生,隻是不忍下手,便用鴿子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