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心事,鄭白晴從不對你隐藏嗎?”陌以新問。
“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任一巧眼中又泛了紅,“而且白晴向來都是一個率真外向的人,這些事,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愛一個人,從看他的眼神就看得出來,愛得越深,便越藏不住。”
“那麼近些日子,鄭白晴可有何異常?”
“異常……”任一巧回憶着,茫然搖了搖頭,“唯一異常的,便是她昨日上午沒有參加排練,大家才發現她不見了。”
“你再仔細想想。”林安追問,“鄭白晴自小在戲班長大,人際關系簡單,不可能無端被人殺害,此前一定發生過什麼。”
任一巧皺眉思索起來,忽而眼神一動,道:“我想起來了,在失蹤的前兩日,白晴似乎很開心,我問起時,她說,少班主不會和方初雪在一起了。我以為她是用情太深,自我安慰,便也沒有多想。沒想到短短兩日過去,她卻已經……”
少班主不會和方初雪在一起了?林安在心中默默重複着這句話,聽起來,倒像是鄭白晴要對方初雪不利的樣子。
接下來,陌以新提出去兩人的住所查看。
從衆人集合的院中空地出發,經過幾道回廊,便看見一道院門,上面題着三個大字——“空谷居”。
林安頓時想起一句“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想來這便是衆女子所居之處,想來題字之人也是位雅人。
果然,宇文濤此時道:“禀大人,小人班裡所有女子都住在此處。”
一行人進了院子,林安掃了一眼,這院很大,約莫有十來間廂房,回憶先前集合時的人數,大約應是兩人住一間。
宇文濤伸手向前一指,道:“大人,正中這間便是鄭白晴所住的房間,她與任一巧同住。方初雪則住在右邊角落裡那間,她新來時其他人已兩兩分配好寝房,所以她暫且是一個人住。”
陌以新點點頭,徑直走向鄭白晴的屋子。
屋裡頗為寬敞,左右兩側各有一張床,一間立櫃,和一個梳妝台。
陌以新左右各看了一眼,便擡步向左邊走去。
風青湊到林安身邊,好奇道:“大人怎麼知道哪邊是鄭白晴,哪邊是任一巧?”
林安了然一笑,努了努嘴:“左邊梳妝台的牆上,挂着一幅字。”
風青便即看去,上面是兩句詩——“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除此之外并無署名,風青更是納悶,這又能看出什麼?
林安解釋道:“方才院門上所書‘空谷居’三字,與這幅字是同一個筆迹。同一個人,既在院門提字,又給院中女子贈字,自然隻會是宇文公子了。會将宇文公子的字挂在閨房的,自然便是愛慕于他的鄭白晴了。”
兩人并未壓低聲音,宇文雅山的神情果然有一絲不自然。
陌以新接着她的話道:“或許這幅字,并非宇文公子主動相贈。一首詩,隻寫了前兩句,又沒有署名,顯然不是一幅已經完成的作品。或許是宇文公子寫到一半時,被鄭白晴看到,她便請求宇文公子相贈,至于原因,想必是因為這句‘愛晴柔’。”
林安眨了眨眼,頓時心生敬意,明亮的眼神中帶着戲谑和調侃,好似不加掩飾地寫着四個大字——“你很懂啊”!
陌以新察覺到她的視線,不由一怔,失笑搖了搖頭。
宇文雅山也明顯露出驚詫之色,這位大人所言絲毫不差,竟仿佛當時也在場一般。
他愣了片刻,才道:“白晴自小便常看草民練字,那次看草民寫到此處,便讓草民将這幅字送給她,草民本怕如此稍顯暧昧,畢竟……這句詩裡還含着她的名字,但禁不住白晴軟磨硬泡,最後還是給了她。”
隻因其中有純屬巧合的“愛晴”二字,鄭白晴便對這幅并不完整的字如此在意,實在是……
林安啧啧感慨,視線在這幅字上打量起來,忽而目光一頓,回頭看向跟在後面的任一巧,道:“鄭白晴特意向宇文公子讨來這幅字,一定很珍視它吧?”
任一巧點了點頭:“是啊,白晴每日都會對這幅字小心拂拭,所以它挂了這麼久,仍舊沒有一點灰塵。”
林安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便接着道:“既然如此,為何此處會有一點污迹?”
她說着一指,在“愛”字旁邊的位置,依稀可以看到一點極為輕微的黑色痕迹,細看之下是粉末狀的污漬,而非墨迹。
陌以新伸手過去沾了沾,又輕輕抹了抹,林安便看到這團細微的黑色在白紙上随着手指拂過而散開,就像磨碎的鉛筆芯一樣。
風青猜測道:“你看,這黑色粉末一擦反而會散開,将旁邊也弄黑了,所以她才不去清理,畢竟現在隻有這細微的一小點,并不顯眼。”
林安道:“你說的沒錯,可我的意思是,既然她将這幅字視作珍寶,又怎會用沾着黑色粉末的手去觸碰它呢?”
風青不由一愣,看向陌以新,便見他将方才擦拭過污迹的手指湊到鼻邊,片刻後,才緩緩道:“似乎是……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