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濯雲一面下樓一面道:“你們來得倒早,我還以為要到飯時才來,正要差人去府衙叫你呢。”
陌以新道:“怎麼,很急嗎?”
蕭濯雲三兩步已走到面前,道:“不急,隻是今個午飯我還與人有約,無暇與你們一同用飯了,便想着先将正事說完才好。”
陌以新點了點頭:“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是該去歇歇。”
蕭濯雲擺擺手,引着一行人向樓上走,歎氣道:“你以為是什麼好約?今日是為淮南王小兒子薛信餞行。我與他其實并不對付,那家夥為人陰險,品行低劣,還做過強欺民女之事,我向來看不上他。隻是他明日便要走了,我有幾個兄弟與他交好,非要拉上我一起餞行,我實在推脫不掉。”
“他要走了?”陌以新有些意外。
“嗯。”蕭濯雲點頭,“上個月,淮南王不是受诏入京麼?薛信幼時便被送來景都,過了這麼多年,此次終于要随父回封地了,明日啟程。”
林安心念一動,迅速想到一個詞——質子。
淮南王是因軍功受封的異姓王,皇上留他的小兒子在景都為質,也屬正常。隻是,聽蕭濯雲所言,這位小公子此次要随淮南王回封地,結束質子生涯,卻不知是為何了。
陌以新若有所思:“如此說來,八公主與淮南王世子薛朗的婚事,當真算是訂下了?”
“是啊。”蕭濯雲頗為感慨,“薛世子多年前便傾心八公主,隻是那時八公主還小,求娶不得,如今總算了了夙願。”
林安這才恍然,難怪淮南王的小兒子可以回去了,原來是大兒子要娶公主,這位異姓王與皇室聯姻,成了親家。
對于楚朝皇室,林安如今也有了些了解。
自古以來,在封建王朝的子嗣排序中,皇子與公主從不混排。皇子按出身先後依次稱為大皇子、二皇子,公主則另列為大公主、二公主,彼此之間泾渭分明。
偏偏當今皇帝登基後第二年,便要打破這項祖制。
當時滿朝上下一緻反對,畢竟在他們看來,男女有别,皇子理論上都是“儲君”候選,排序關乎繼承大統,而公主地位雖尊,卻不涉及繼承,混排顯然不合規矩。
可不知為何,皇上卻一力堅持。
衆臣不解,卻不敢太過強谏。畢竟這位新帝雖登基不久,卻雷霆手段,威望極重,且此事說到底也不過是個稱謂而已,不涉及實際權力。
即便混排,公主終究隻是公主,斷不會真與皇子同列儲君之争。如此一來,反對之聲便慢慢平息了。
于是,僵持數月之後,此事便由皇上親自定奪,自此成例——皇嗣無論男女,皆以出生次序為準,大者為長,小者為幼。
當今皇上共有八個子女,其中三個女兒,分别就成了五公主、七公主、八公主。之前聽說五公主年過二十還未婚配,而八公主卻已先一步訂親,不知其間又有何玄機。
說話間,幾人已走入樓上雅間,圍桌坐下。幾個婢女進來添上茶水,又悄然退出雅間,房中再無外人。
陌以新喝了口茶,接着方才的話題道:“隻是不知,八公主是否中意薛世子?”
“不曉得。”蕭濯雲聞言搖頭,“八公主最是文靜内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她那兩個姐姐一點不同,如今連宮中宴飲都不露面。說起來,我也很久不曾見她了。”
陌以新若有似無地輕歎一聲:“我記得八公主幼時雖然文靜,卻也還不失活潑。”
林安心頭一動——莫非陌以新在八公主小時候便見過她?
“誰知道呢。”蕭濯雲一甩長袖,“女人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今日高興了便笑嘻嘻,明日不高興了又兇巴巴,毫無定性。”
陌以新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似乎開始為兒女之事煩心了?”
“啧。”蕭濯雲隻是搖頭,“說正事,說正事。”
陌以新輕笑一聲,也不再問,隻道:“那麼,茗芳那邊有何發現?”
蕭濯雲的眉頭皺了又皺:“說來當真奇怪,從前我便留意過茗芳,若說當時隻是略微上心,并未一直監視,倒有可能錯過了她的異動。可是這次,除去她進大嫂房裡服侍的時間,我全程不落地盯着,仍未見她有任何異常!”
他說着,瞟了眼林安,繼續道:“依你所言,茗芳對林姑娘産生懷疑,必定會盡早與上頭聯絡,問清此事。難道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傳出了消息,我卻還沒察覺嗎!”
蕭濯雲越說越是破防。林安也不禁同情,堂堂相府二公子,親自跟蹤一個婢女,不惜日夜颠倒,接連多日。更令人憂傷的是,他還沒查出個所以然。
陌以新卻不甚意外:“此等組織,若手段如此好查,也不可能發展到今日。”
“我還真不甘心。”蕭濯雲咬牙道,“為那丫頭片子,枉費我多日時光,竟還一籌莫展!”
陌以新正欲開口,雅間外卻傳來一陣嘈雜。
林安依稀聽到有小厮叫道:“等等,不行啊,二公子特意吩咐了不能進去……”
緊接着是女子的聲音響起:“不能進?這天下還沒有我秋大小姐進不去的屋子。你給我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