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枝感覺後頸一雙手輕輕壓來，下一瞬被人捂住嘴飛快帶離百裡文宏身邊。

百裡文宏臉色陰沉，卻不知為何隻是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并未追擊。

那人修為低微，想在衆人眼皮子底下将戚白霧帶走并非易事，因此沒走多遠，她手中捧着一抹粉塵，在戚白霧臉上輕輕一揮。

戚白霧死水一般的眼睛蕩開漣漪，愣怔地看着對方。

“别傻了，快跟我走吧！”未央拉住她的手：“我知你修為高深，你能運功帶着我走快些嗎？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能夠從葬仙谷背後進入陵室，隻要我們擒住姜蘿的屍身，以此來威脅百裡宏毅，定然能換得一線生機，再不走，等百裡宏毅察覺到不對，追來就來不及了！”

戚白霧反應過來，眼中光華熄滅了，啞聲道：“......我仙骨被廢，再也不能運功......你自己走吧，我定會拖累你。”

未央啞然翻過她的手腕，果然看見血肉模糊，她咬牙暗罵了一聲，拉住她朝前走：“沒有輕功我們就跑，跑不動我們就走，走不了就爬着往前，這羽山銅雀樓到處都是吃人的惡鬼，你如此年少，不能将歲月蹉跎在這種地方！”

戚白霧一愣，問道：“你是......”

“......好久沒說這個名字了。”未央擦了擦眼睛，回頭笑着看她：“我叫晏檀夏，這麼多年了，你是第一個知道我名字的人。”

戚白霧打量她：“我聽說......”

“聽說我重病，性命垂危？”未央歎了口氣：“确實不錯，其實今天如果不是葬仙谷起屍，我本也是要入這裡的。隻是仇人還未手刃，我又怎能先下地獄。”

她一手緊緊拉着戚白霧，兩人在谷間奔跑：“我知道你是空桑傾力培養的繼承人，他們肯定不會不管你。仙骨廢了又如何，隻要你能從羽山出去，不怕不能重頭開始！”

戚白霧默然良久，澀聲道：“......謝謝。”

她的狀态有點不對，彌枝想。

兩人已經跑到陵墓入口，未央腳步未停，帶着戚白霧一步步走下台階，墓道兩邊陰燭一支支燃起，到了最深處，未央手中銅錢一亮，數丈高的青銅門緩緩大開。

見戚白霧盯着自己手中銅錢看，未央苦笑道：“每一位女帝從繼位開始就有這枚銅錢，這是打開自己墳墓的唯一鑰匙。姜蘿那枚在百裡宏毅手中，他一定知道是我打開的陵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戚白霧道：“你打算怎麼做？”

“我在羽山多年，雖有傀儡絲纏身，但好在也經營出一些人脈，其中不乏你們空桑仙宗的長老與弟子。”未央雙眼明亮：“他們答應幫我傳遞消息，隻要我們先挾持住姜蘿屍身，以此為籌碼誘騙百裡宏毅将我們送去羽山外圍，一定就有人前來接應！”

她的語氣中滿是憧憬：“我雖然是羽山人，此生從未出過羽山，卻也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你比我好多了，等你回到空桑，能不能暫時接納一下我？我在銅雀樓數十載，聽他們将外面的故事帶回來，一直都想像你們一樣，四海雲遊，行俠仗義。”

她說着說着，神色變得有些難以啟齒，也有些落寞：“若不是......當時年輕，輕信了男人得鬼話，我也不至于變成現在這樣，或許連外面的舞女都不如......”

她話未說完，一隻顫抖的手掐住了她的脖頸。

未央掀開棺椁的手停了下來，訝然看着她。

“對不起。”戚白霧雙目含淚：“真的對不起......”

她這時并未被傀儡絲控制，完全是自己做的決定。

陵墓中突然亮起了一支又一支的火把，百裡宏毅帶着衆人從陵墓正面不緊不慢而來，百裡文宏落後一步，看着兩人的目光複雜。

彌枝聽到了戚白霧艱難的喘息，也聽到了她心跳如鼓。

她背叛了想救自己一命的人。

“文宏，做的好。”百裡宏毅目光陰沉：“養的狗不聽話，倒不如殺了幹淨。”

未央臉色慘白。

百裡文宏道：“毋玉，将她帶回來！”

戚白霧整張臉埋在陰影裡，沒有動。

但未央卻透過她看見了百裡宏毅身後站着的人，一張張面孔看過去，她從最初的驚詫到憤怒再到了然，直到看到百裡文宏手中鉗制的少女，她已經明白了怎麼回事。

未央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之時，手中蓄力，用畢生能凝聚出的最強靈力一掌打入自己肺腑。

戚白霧身軀僵直，半晌才緩緩跪下，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怪你，但要我死在仇人手中，難免憋屈，倒不如自行了斷。”未央倒在地上，鮮血不斷從口中湧出：“我隻怕你的路，可能會比我難走太多，你還這麼小，還這麼小......”

她們相交的掌心裡，是兩枚形制一樣的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