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仙是個什麼東西?他死時都沒聽過這号人物。
“城外有重兵把守,亦有仙師常往之處……那就是金雀嶺了!”
雲绡以為自己找到了關鍵所在,懊惱捶地:“還是粗心了,應當去金雀嶺。”
言罷,她便要起身試試看能不能從這裡爬出去。
摔斷了的左手雖疼,但還能用,左腿折得有些厲害,恐怕一時半會兒不能用力,至于右腿……腳踝都碎了,且有得長。
這麼說她一時半會兒還出不去!
雲绡歎氣,她原以為翻遍古籍,處處都表明聖仙最忌憚且設法最狠之處就是神霄塔天際台,那殺神一定是死在這兒了,便想着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怕,更何況她很大概率是死不掉的。
現下反而被困禁地,耽擱最好的時機。
殺神忌日,必是他怨氣最重之時,封印重新加蓋,也定然是最松動的時機,她趁此機會于他墳前念咒,才最有可能喚醒殺神幫她弄死顯帝。
現下她要從這裡爬出去,少則得養傷三日了。
雲绡垂眸深思接下來該怎麼辦。
靜谧的夜,幽暗深井,禁地處連月光都照不進來,卻不知從何而來一陣風。
細風寒涼,吹動了雲绡的發絲,她微怔,朝風來的方向看去。
這一眼越過黑暗,竟與鐘離湛筆直撞上視線。
鐘離湛吹氣的嘴還翹着,便被雲绡一記眼神看得微愣。
她很瘦小,發絲都是幹枯泛黃的。明明脆弱不堪,雙眼卻十分明亮,比她身體裡的劍意還要顯眼。
咚咚、咚咚、咚咚咚——
雲绡聽到自己紊亂的心跳聲,她屏住呼吸,朝着幽暗的角落裡輕啟唇:“又或許,是我别的方向出了問題。”
鐘離湛聽着她泠泠的聲音,喉結滾動,頗為意外她竟如此警覺。
“還請曦帝明示。”
說完,又是一聲重重的以頭點地。
砰地一聲,鐘離湛懷疑她這一下會把腦子撞壞,但少女很快擡起頭,額頭撞得發紅,甚至有些血迹,她的那雙眼更為清亮,心跳聲也更快。
鐘離湛的目光久久落在少女額前的傷痕處,眨了一下眼,他本就打算引起她的注意,故而開口提醒:“孤不愛吃桃。”
長久未曾開口的聲音帶着粗粝的沙啞,蒼老得仿佛垂垂老矣的翁公。
鐘離湛意外地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隻可惜他什麼也碰不到。
“原來是不喜歡吃桃子!”雲绡哈地一聲笑了出來。
她竟絲毫不畏懼這黑暗中忽而出現的聲音,就像她竟然有膽量敢與風來處對視,她一點也不怕死。
雲绡不待聲音再起,連忙開口解釋:“曦帝尊貴,這普通的桃子自然配不上您,可是信徒身無長物,所存銀錢全都花在見您的途中……若曦帝不棄,先應信徒所願,待到信徒離開禁地後一定會為您帶來您最想要的東西。”
“最想要的東西……”鐘離湛清了清嗓子,一時無法适應自己竟然發出這樣難聽的聲音。
他看着伏地的少女,開口:“你稱孤為——殺神?”
“後世人如此稱呼您。”雲绡聰明地避開自己也這樣稱呼過對方。
她以為曦帝怎麼說也曾當過人皇,為五族之首,處萬尊之位,恐怕不喜歡這樣的名号。
鐘離湛其實并無所謂稱呼,他隻是想知道他既然被後世人稱為殺神,又有什麼聖仙之血化作咒文封印壓制着他,那眼前這個“身無長物”的少女何敢跳下禁地,以爛桃祭奠他?
他問:“既有聖仙,你為何要拜孤?”
雲绡仍是伏地之姿,隻是昂着頭,明亮的雙眼望向鐘離湛的方向,道:“我是您的子民,我是曦族人。”
“曦族人……”鐘離湛似是回憶起什麼令人不悅的舊事,言道:“孤詛咒過曦族。”
“是。”雲绡既然翻遍了所有與鐘離湛有關之史冊、古籍、雜文甚至話本,自然知道他詛咒過曦族。
曦族擅咒術畫符,在被這位殺神詛咒之前曦族人壽數最高可活長達兩千年。
兩千歲啊……當初的曦族在五族内是宛若神明般的存在。
不過她要誇鐘離湛一句他不愧為殺神嗎?一句詛咒随其身亡而應驗,從那之後曦族人人壽漸短,到如今連咒術畫符的本領也不存一二,壽命更是不過百歲。
一句詛咒,咒了整個族,每一代都比上一代早死,到最後曦族的人數如今竟然是整個五族中最少的。孤安一隅,瑟瑟發抖,不時朝淩國進貢。
這麼強大的本領,雲绡也想要。
若她有這能力,何須祭奠殺神,以交神之術喚醒對方?
她自己早畫無數張催命符貼在顯帝的床底下,一日日看着他衰老,目送他去死。
鐘離湛不知那小姑娘想到了什麼,眼底迸發出了興奮的光。許是受其面容所影響,她長得太過乖巧了些,這興奮的眼神讓她看上去像個得了糖吃的小孩兒。
鐘離湛還被困在原地,以話引了對方幾次她都乖乖地坐在原地,半點兒沒往他這邊挪的用意,于是惡從心起。
鐘離湛故意道:“孤是殺神,你何不以自己的血肉為祭?這樣你的願望說不定還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