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微光化作柔情,他蓦地從身後将人抱住。
“怎麼了?”沈绾手中動作一滞。
謝翊隻靜靜擁着她,好半晌才說道:“我可能要離京一段日子。”
“怎麼這麼突然?”沈绾側過頭,目露訝異。
“南部殘軍煽動匪寇作亂,大有北上之勢,皇上命我前去鎮壓。”
謝翊簡要解釋,這種涉及到兩族厮殺的事,他不想跟沈绾談論太多,畢竟那些都是大胤子民。
“多久回來?”沈绾面色淡淡,并未感到意外。
如今的拓摩雖自立國号,可隻不過占據了大胤的一半江山,傳國玉玺尚且在外,南部也有大片中原殘軍,局勢并不明朗。謝翊身為國朝将軍,自然需要時刻面對戰事。
“快則半月,慢則一月。”
“嗯。”沈绾點頭,“何時出發?”
“明日一早。”
“那……我為将軍收拾行裝。”
“阿鸾……”謝翊拉住她轉身欲離的手,嘴唇翕動幾下,欲言又止,“我不在的時候,記得照顧好自己。”
沈绾仰起頭,淺淺一笑:“将軍何時變得這般唠叨?我好好待在府裡,等将軍回來過年可好?”
是啊,還有一個月就是新年。
“好。”謝翊眼神幽邃,将她的手握緊。
說來奇怪,這次出征本也不是什麼大的戰事,可他心頭總隐隐覺得不安。
但願,是他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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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康宮内,明燭高照,暖香袅袅。
襄吉皇後倚在玉榻上,含笑看着一旁少女剝着金桔。
“阿姐,你就不要為我的婚事操心了,我看中的男人自己會努力争取,用不着旁人幫忙。”
烏蘭朵一身紅妝,明豔嬌俏,将手中剝好的金桔遞了一瓣過去。
襄吉皇後目露慈愛,“你年紀還小,不懂得男人心思,烈将軍府中那位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物,你可得上點心。”
“知道,知道。”烏蘭朵心不在焉地應着。
“這次南下,你也是和烈将軍一起?”
“是啊。”烏蘭朵口中嚼着桔肉,不甚在意道:“父王說這次南征是立功的好機會,陛下也同意了。”
“那就好。”皇後欣慰道:“父王膝下無男兒,将來東厥一族隻能靠你我姐妹,我困于深宮力量有限,你這些年在外為族人拼殺,戰功顯赫,将來定是東厥唯一的繼承者,若是再能得個烈将軍那樣出色的夫婿,我和父王也算徹底安下心。”
“好了,阿姐。”烏蘭朵靠着在襄吉皇後肩上,撒嬌道:“您可别再啰嗦了,我耳朵都出繭子了。”
“真出繭子就好了。”皇後戳了戳她腦袋,溫聲叮囑:“在外萬事小心,記得多和烈将軍培養感情,我們東厥公主,可不能讓那個中原女子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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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微明,大軍整裝待發。
城樓上烈風呼嘯,沈绾緊了緊肩上鬥篷,望着城下黑壓壓的鐵甲士兵出神。
視線裡一抹朱紅身影正側頭和謝翊說着什麼,巧笑嫣然。
“不必擔心,阿烈那小子是個認死扣的。”代鄯一身月白常服,在沈绾身後悠悠道,“隻是可惜了這位小公主,在阿烈這塊硬石頭上白費心思。”
沈绾眸色平靜,似乎并未在意城下看起來極為登對的二人。
“丞相大人,”沈绾将視線移開,轉而落在代鄯身上,“聽聞你曾經拜師荀山,師從明景崇老先生?”
代鄯一愣,沒想到沈绾會突然談起這個話題。
“正是。”
“荀山地處東南,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可還安好?”沈绾聲音極輕,目光卻犀利,“如果他知道自己親手教出的學生用其所學,亡了大胤,不知會作何感想?”
“恩師閑雲野鶴,除了每年定期授業,其餘時間皆不在荀山。”代鄯頓了頓,神色肅然,“至于當今局勢,皆是各為其主,即便會讓恩師怪罪,我也不後悔。”
沈绾嗤笑一聲,兀自喃喃:“好一個各為其主。”
号角聲起,大軍正式開拔。
“阿烈這一去,你似乎并不關心?”代鄯望着遠去的将士,緩緩開口。
“将軍骁勇,自會凱旋。”沈绾面無波瀾。
代鄯盯了她半晌,忽而搖頭歎道:“阿烈這個傻子,掏心掏肺對一個人,可老天就是愛開玩笑,無論他付出多少,卻始終換不來半顆真心。”
見沈绾沉默,代鄯轉身感慨:“我知道你心中那道坎,用民間話本子裡的詞來說,你和阿烈這叫……孽緣?”
沈绾羽睫一動。
代鄯哂笑:“阿烈率拓摩一族亡了大胤不假,可你隻看到眼前慘象,殊不知大胤國運已盡,即便沒有拓摩,也會有其他勢力取而代之。況且……他的父母族親正是死于胤人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