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當日,沈家宅邸張燈結彩,賓客如璀璨星河般湧入沈家大門。
那日陽光明媚,初春的柔風拂過草坪,沈辛躺在後院嫩綠的草地上小憩,開衫毛衣上沾滿絨草。
“四小姐!”家傭匆匆趕來,喘着粗氣彎腰看地上的人,“大小姐找您半天了,您怎麼躺着兒?”神色無奈至極。
地面的女人手指動了動,懶洋洋掀開蓋在臉上的雜志。陽光刺眼,她眯眼适應片刻,“不是還沒開始嗎?”
“已經有賓客陸續進場了,大小姐讓您去化妝換衣服,化妝師等您好久了。”
沈辛撐起身子,望向遠處絡繹不絕的車流。
慵懶散漫地點頭,知道了。
沈家地闊院寬,通往主宅的路上,沈辛遠遠看見草坪會場布置得精美無比。
“四姐姐!”
正在此時,一個十來歲模樣的小孩出現在她身後,沈辛回眸看着他面孔,臉上露出疑惑。
家傭幫忙介紹:
“四小姐,這是您五姑姑家的周元栖少爺。”
沈辛端詳他,小男孩穿着西裝,領結端正,頭發抹得油亮,俨然一個标緻的小紳士。
這樣細看,五官的确有幾分五姑的影子。
沈辛記憶裡她見過很小時候的他,不禁莞爾:“我走時你才這麼高。”她伸出手在空中比劃着。
周元栖咧開嘴笑。沈辛好奇問:“前些天沒見着你呢?”
周元栖認真回答道:“我跟爸爸從香港回來,特意來看四姐姐。”
兩人往房間走去,你一言我一語地搭話,圍繞着些各自好奇的話題,聊了大半響。
卧室門口,沈蔚正焦急地打電話。見到妹妹,她立即挂斷,也顧不上聽周元栖喚的那一句脆生生的大姐,将沈辛按在化妝台前:“怎麼不帶手機?我滿院子找不着人。”
沈辛望着鏡中曬紅的臉,手背貼了貼,熱得發燙:“我睡着了。”眼見沈蔚要唠叨,她仰臉揚笑:“姐姐快去前院迎客人,莫為我這小事費心了。”
沈蔚心細地取下她發間的草屑,叮囑:"今天人多,我顧不上你,化完妝就出來,我在前院等你。"
沈辛任化妝師鋪粉底,閉眼溫聲回應:“知道了,姐姐快去忙。”
沈蔚走出兩步,又折返:“我給你挑的首飾都在盒子裡,你待會兒别忘了戴上。”
沈辛連聲應好。
做完發型,換完禮服,時間已經過去許久。
沈辛對着鏡子佩戴項鍊,沈蔚選的項鍊很奪目,微微地泛出藍光。鏡中突然探出一顆腦袋,是玩累的周元栖回來了:“四姐姐!你弄完了嗎,你随我一起出去。”
“馬上就好。”
化妝師檢查造型時,周元栖找了一處坐下,睜大眼睛打量着沈辛。
她一襲雪白的綢緞面禮裙,頭發盤在腦後,幾縷碎發自然地垂在肩頭耳畔。脖子上的鑽石項鍊是唯一的點綴。周元栖不知如何形容,隻覺得美得很直觀,像是前些日子那挂在松枝上蓬松松的積雪,輕盈透潔。
“四姐姐,你真漂亮。”
沈辛看他一眼,因長時間妝造略顯疲憊,面上并無太多喜色:“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是漂亮了?”
暮色四合時,兩人穿過玻璃長廊,走向後院那流光溢彩的宴會中心。庭院裡衣香鬓影,她身着華服,彙入璀璨人群。
有人注意到他們,駐足詢問:“元栖,這是誰?”
周元栖挺起胸膛:“我家四姐姐。”
那人露出社交微笑,沈辛卻無心理會,疏淡回禮後,牽着周元栖離開。
可就在這時,不料撞上了端托盤的侍者,香槟灑在周元栖身上,那小小挺括的西裝染上了酒漬,周元栖把眉皺的老高,這衣服第一次穿呢,他挺委屈,卻吓得侍者慘白了臉。沈辛安撫他:“沒事,我帶你去清理。”
一樓的衣帽間,周元栖被傭人拉進裡面的衛浴間處理,沈辛靠牆等待,目光寡淡地望着走廊壁畫。
忽然,模糊的交談聲透過窗從外面傳來。
“傅先生……”女人帶着哭腔。
沈辛本無意理會,卻因''傅先生''三字頓住。沈辛推開窗縫,探出腦袋,窗外正上演着一出感情大戲。
樹影婆娑的牆角,男人背影挺拔如松,他面前站着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噙着淚眼低語,沈辛支着耳朵細聽,是清晰的哀求:“我隻是想見你一面……”
可男人顯然高高在上,冷漠無情,看着她的眼淚隐約透露出幾分嘲諷和不耐,“我連你的名字都記不住。”
最終女人被他犀利尖刻的言辭中傷,掩面離去。
無情男人多情女罷了。沈辛輕手關窗,卻不慎弄出些聲響,令窗外那人察覺,警覺地回頭,直直地望過來。
男人銳利目光将她釘在原地,将沈辛上下打量一番。
女人站在窗前,像鑲嵌在畫框裡,畫裡的女人模樣年輕,有張細膩秀雅的臉,眉眼水潤溫淡,有雨天的朦胧感。
幾秒之後,傅宗弈挑眉:“偷聽?”
沈辛心下是有點被捉包的窘迫,轉念想到這是自家,便鎮定推開窗:“先生,‘偷聽’會不會太重了?”
在那人挑眉之時先開口,“這是沈家,先生慎言。”
不等他再開口,沈辛果斷關窗,身影消失在窗前。
後院,沈辛還未在人群中找到沈蔚。就又被人絆住了腳,幾人聚集過來,面上堆滿笑。
“不知道小姐是哪家的?”
“是否訂了婚?”
沈蔚及時解救了被圍觀的她。沈蔚黑色長裙端莊典雅,宛如天神降臨般,帶着她走向父母所在的主賓區。
沈蔚端詳沈辛的裝扮,幫她整理碎發,低聲誇贊:“小四生得溫婉漂亮。”
沈辛坦然受贊:“謝謝。”
沈蔚突然捕捉到某個身影,下巴微擡,“瞧見了沒?你二姐。”眼神裡透露出無奈,或許更像是對自己妹妹像個花蝴蝶撲在那人身上的恨鐵不成鋼。
沈辛望去,目光捕捉到二姐追逐的那抹身影,沈慈仰着細長白皙的脖頸萦繞在那男人身旁,笑容燦爛,穿件櫻粉色的禮裙,高傲又漂亮。
那抹高挺熟悉的身影,印證了沈辛的猜想——他的确就是傅宗弈。
接着她神情變得又冷又倦,她的确沒有好印象,那位傅先生模樣挺好,不過感情債似乎挺多。
大伯母用手臂環在沈辛肩膀,把她身份介紹給賓客:“這是我們三弟的女兒,沈辛。”
這時,沈慈帶着傅宗弈走近。
那高大的身影從遠處走近,連帶着壓人一頭的氣勢,在這場子裡,唯有沈聿可與之相較。
沈慈主動替傅宗弈介紹:“這是我三伯的女兒,四妹妹,早些年一直在國外,這才回來半月。”
兩人從目光相觸時,傅宗弈就打量着她,聽沈慈介紹完後,他才淡漠地颔首:“四小姐。”
說巴就移開視線,尊貴的宛如神祇,端着清疏淡漠态度,人還是初見時那般的冷漠。
沈辛微笑回禮,心裡卻記着方才窗外一幕。
兩人默契地避談前事,盡管沈辛舉止如常,有禮有節,但傅宗弈仍看出她的笑意隻是表面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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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徹底降臨時,高層生日蛋糕被推出。
慈帶沈辛去請祖父時,正遇傅宗弈在書房談話。推門而入的沈慈歉意一笑:“不知你們在聊天。”
書房内,傅宗弈閑适地插兜站着,目光越過沈慈,落在站在門口的沈辛身上,沈辛沒看他,眼睛微微垂着,像是有些疲憊。
“爺爺,該切蛋糕了。”沈慈遞上拐杖,轉而對傅宗弈笑道:“宗弈,陪爺爺說悄悄話也不急在一時吧?”
傅宗弈扯了扯唇角,未搭腔。
事實上,是沈欽德在與他談事。
書桌後的老人忽然開口:“阿慈,你先和宗弈下樓,我跟你妹妹說兩句。”
沈慈面色微頓,瞟了眼沈辛,轉瞬又漾起笑:“好的,爺爺。”轉頭對傅宗弈柔聲道,“宗弈,我們先下去吧。”
傅宗弈點頭,朝門口走去,沈辛擋在門口一側,來不及後退一步,猝不及防跟他面對面相視。
或許是傅宗弈這人長得過于高,他看人時,頭是不往下低一寸的,眼珠向下瞥,眼簾下阖了大半,有種俾睨他人感。
沈辛在那種高傲的目光裡被注視着,宛如剝光了毛的雞。她稍微緊張一瞬,無形的壓力令她不自覺後退半步,卻見他已側身越過,隻是手背無意間擦到她的。
比起他強烈的氣場,他身上的氣味更令人印象深刻,帶着濕冷感的獨特香氣。
兩人離開後,房門緊閉。身着盤扣唐裝的沈欽德走到窗前,望着彩燈低聲道:“傅宗弈未接任公司時,就以雷霆手段協助父親收購EK,上任後更是雷厲風行,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