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子非除不可,那聚着黑氣的手掌緩緩翻了過來。
卻又在下一瞬頓住,隻見前方女子忽然腰背一弓,一手撐腹,一手扶額,似乎突感不适。他訝然,很快便見女子五指旋住撐地的佩劍,借力将身子直立起來,掙紮着将身一縱,朝前方掠去。
他目光追随着空中那抹一晃而過的白,不由瞳孔放大——前方數裡開外,亮起紅彤彤的火焰,那間屋子,着火了!
他愣怔起來,似在猶豫,很快,五指微攏,将掌心那點黑氣抹了。
這時,他神識微動,輕喝一聲:“出來吧。”
兩道并排的黑影自他身後遠方閃現,在距離男子丈外之地立定、躬身。
“主上!”
“主上!”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齊響。
男的英武剛毅,三十左右的模樣,女的清麗冷傲,二十五六的樣子,都是讓人見之忘俗的好相貌。
然而,縱是如此,比起他們身前那位背身而立的“主上”,卻也隻能淪為不起眼的綠葉般的存在。
他們的主上靜立在原地,身上的純黑色長袍垂地,将那挺拔如岸的身姿越發修飾得猶若天人。他五官深邃,如被精雕細琢般,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目,可若觸到那雙眸子,則又會被那眸中散發的陰冷滲得脊背生寒,便再不敢直視他的眼。他膚白如皓月,透亮瑩潤又勝過皓月,隻是,就連這冷白的肌膚也似透着逼人的寒氣。
這是一個俊美似天上神人,又陰冷如九幽鬼王般的主。
他便是魔帝靈昭,是這沉淵大地上人人聞之色變的天魔族的首領,是萬惡之首。若非他此前在江洲現身,與崇吾王墨林大戰一場,至今無人知道他的存在。
淡淡的日光在他純黑色的衣袍上打來光華來,越發趁得他清貴無雙,同時,也給人造成幾分柔和、良善的錯覺,靈昭淡淡出聲:“你們把她引過來了。”
他的目光依舊望着前方那隐隐約約躍動的火光。
“主上恕罪!”
身後兩人神色微恐,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無妨,隻是她的修為如何漲得這般快?”靈昭語帶疑惑道,似自言自語,又似在詢問兩個下屬。
這話落在身後,忠心耿耿的二侍者身上,疑惑也自覺成了敲打。兩人面露愧色,似在順着他們主上的話在思考,又露出些自我檢讨後的愧疚。
“主上!這個慕西月的存在是個大患,我現在就去殺了她!”女子上前一步,咬牙道,大有要在自己主上面前大展身手的架勢。
“不必。”魔帝卻輕聲打斷她,“我來解決。”
女子一臉憂心,急道:“主上,您的傷未盡愈,還是交給屬下,您早點回到神域……”
“梨落,”魔帝輕喝,對女子的僭越有些不虞,沉了臉,“我之前給了你們那麼多時間,你們可曾殺得了她?”
被喚做梨落的女子啞口無言,默然垂了頭。
一旁的男子見狀,冒險開口:“主上,前幾次都因那公孫墨玉在她身邊守着,我們沒有機會下手,但如今,公孫墨玉已經落在了我們手上,自然今時不同往日。便是這慕西月修為再漲,也不是我的對手,何況,她如今身上帶傷,主上,就讓我去吧!”
見魔帝似在沉吟,背後男子又嘗試着喚了一聲:“主上?”
魔帝似未聽見,不經意的目光又落在前方那場大火上,他眸中生疑,那慕西月急沖沖奔去,顯然是去救火的,可如何這火勢不減,卻似乎比先前燒得更旺了。
靈昭似下了什麼決心般,喝聲“退下!”,而後将身一閃,朝那幾裡開外的起火處掠去。
背後的兩人無奈,化作黑煙,“嗖”一下遠去了。
烈火如盤龍般纏着屋子,屋子已被熔了大半,濃煙滾滾,烈焰沖天。
屋外是幼童的哭喊,女人提着水桶在瘋狂撲火,老叟和男人相互拉扯着沖進了火海。
貪婪的火龍還在向裡向外肆意吞噬,靈昭很快便看到那倒在火海中的女子,她似陷入昏迷,她旁邊另有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哭着喊着拉着她的手臂想要把她往外拽,可七八歲孩童的力氣太小,昏迷的女子太過沉重,無情的火龍已爬上女子的衣裙,男孩吓得高聲大喊。
火光躍動中,魔帝看清了孩童的臉,他瞳孔驟縮。
是那日那個小孩。
五日前,靈昭親赴江洲,本為速戰速決,将那最後一氏的王族血脈拿下,卻不料半路殺出個墨林,兩人大戰一場,結果兩敗俱傷。
靈昭從那青雲之巅墜下,不想随着河流一路浮沉至此地。
他醒來後,強撐着一口氣躲進林間,藏身于林間一陰涼山洞中,隻待盡快恢複元氣。不想恰聞崇吾門人在此間搜尋,他不得已催動術法啟動結界,将藏身之所掩蓋。然而,本就奄奄一息的他也因強行施展術法,讓傷口再次崩裂,他再度昏迷過去。
他亦不知這結界能撐多久。
後來,昏昏沉沉之際,聽到稚嫩的童聲,有感覺到有人在搖晃他胳膊,而後,柔軟的手掌碰到他的唇,甘甜的水被送進他口中,是人的氣息。
他心中一慌,強行睜開朦胧的眼,便看到了一張孩童的臉,那滿臉的欣喜晃着他迷糊的視線:“大哥哥!你醒啦!”
“走開。”他心驚,吼了一聲,發出的聲音怕是虛弱得一點震懾力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