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可不太好啊,林千願心想。
手上的豆漿從掌心一路暖進心底,熱騰騰的,暖和得不可思議。
她從沒有吃早飯的習慣。
小的時候,上學前會随便糊弄一下,宋文慈起得晚,這是她一天當中唯一能吃到肉的機會。時間長了,胃便受不了,早上看見肉就想吐。
宋文慈死了過後,再沒有人多管她。
林千願的作息極其不規律,起得早就吃,不早就不吃。她不發話,吳媽也不敢擅自打擾她。
她們之間始終覆有一層金錢關系。
再多的關心都會默不作聲地被冠以資本之名,無由虛假。
至少,林千願不全信。
她這個人,仿佛真的如宋文慈所言,沒有心,是個冷血的人。
别人給她再多的好都是白費。
所以她從來看不慣她。
林千願吸了一口豆漿,甜得發膩,非手工磨制的,她卻愛不釋手。
【很好喝?】裴蘭清注意到她的異樣,不禁問道。
林千願擡起頭,臉上少了點生人勿近的氣息,看起來溫和多了,“嗯。”
裴蘭清心想她可能是嗜甜,也可能是第一次喝,不然怎麼會滿是欣喜的樣子。他沒再說什麼,帶着她從後門進的教室。
從落座到現在反複張望的人可算等到了他們出現,張樹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呐!還真有大八卦,不枉他犧牲三聲義父換來的三個座。
張樹芮熱情地朝他們揮手。
“……”裴蘭清不忍直視。
這和大庭廣衆之下喊他的名字有什麼區别。
他示意他别揮了,擔心林千願不自在,裴蘭清安撫道:【他這個人天生活潑愛動,你别介意。】
林千願特别好說話,【我不介意啊。】
她這麼回,倒顯得裴蘭清有點局促,“哦。”
她沒有感到不自在就好。
張樹芮滿眼放光地看着他們坐下,他可太激動了,“怎麼稱呼?”
裴蘭清開口:“林千願。”
張樹芮不滿地啧了一聲,“又沒問你,”他目光越過裴蘭清,興沖沖地問林千願,“你也是大學生嗎?”
“哪個大學?”
“什麼專業?”
“和我們蘭清是什麼關系?”
一想到自己還肩負兩個人的期待,張樹芮越問越興奮。
裴蘭清想攔住他,卻也不知怎麼委婉開口說清林千願的狀況,生怕冒犯。
相比較他,林千願顯然落落大方得多,【不好意思啊,我耳朵聽不見。】
張樹芮住嘴了,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尴尬。
林千願笑了笑,不甚在意,【方便的話,你可以把話寫下來。】
“我……”張樹芮撓了撓頭,剛才一連串的發問頓時如鲠在喉。
及時打響的上課鈴聲解救了這突然寂靜的氣氛,裴蘭清低聲回答:“她還沒讀到大學,我們隻是朋友。”
“哦哦哦,”隻聽見後半句話的張樹芮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這樣啊,原來是朋友。”
下一秒,他在群裡危險發言,【真的是一個女生,但老裴說是朋友。】
接着一個表情包冒出來,“你們信嗎?”
室友甲:【不信,朋友?還是女性朋友?】
室友乙:【女性朋友還是女朋友?】
難得啊,他們也能看見裴蘭清有女性朋友。開學初大家可都一個一個交代過的,整個宿舍唯有他一人感情史空白,可謂守身如玉。
裴蘭清一般不會介意别人對自己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但這次不同,他聽不慣這些。
張樹芮兩眼微眯,盯着裴蘭清新發在群裡的信息。直覺告訴他,這回沒那麼簡單。
林千願放在包裡的手機振動一聲。
她拿出來看,是還在門口等候的司機。
為了她那句在這裡等我,叔已經和門口保安聊了有兩個小時的天,再不出來,叔真找不到話題閑聊了。
保安打探他,進去那是什麼人啊?刷的還是校友卡。
司機聞言一頓唉聲歎氣,回道:“别問了,裡面水可深。”
林千願看見信息,打字回複:【不用等我,你先回去。】回複完,她注意到電話列表裡有一條未接來電,備注為“醫院”。
可能是在等早飯時打過來的,林千願當自己沒看見,關掉手機。
興許這節課不太重要,講台上的老師一味地照着ppt上的内容在念,坐在下面的同學大部分是各忙各的。
自出事之後,林千願已經好久沒有處在這麼多人之中,這氛圍使她感到陌生并且下意識想要逃避。
他們太有生命力了。
無論是偷偷趴着睡覺,還是奮力在草稿紙上書寫東西。每個人都有事可做。教室這個魔術袋裡,裝滿了五顔六色的魔術球。
彼此連接的悄悄打鬧笑臉。
她與這裡格格不入,她呼吸不過來。
就如春夏秋冬這四季裡,她最讨厭春天,尤其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