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禮擡頭瞄了一眼唐佑,随即迅速低下了腦袋。
唐佑的臉上挂着堪稱标準微笑的八顆牙齒,面部肌肉因為僵硬而微微發顫,“林千禮,你大爺……”
向似錦輕笑了一聲,往唐佑的方向走了一步。
唐佑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向似錦那雙狐狸眼笑得彎彎的,漾着笑意的嘴角卻溢出了讓唐佑渾身一顫的冰冷字眼,“唐佑,你沒完了是吧?”
唐佑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林千禮,你是真會演啊,你到底用這招坑殺了多少大兄弟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能伸,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忍忍,唐佑,聽話,忍忍,總比挨揍得好。
唐佑對上了向似錦的目光,再次扯出了一個标準微笑,“我錯了,姐。”
向似錦雙手環胸,挑了挑眉。
“我保證,我再也不找林千禮的麻煩了。”
唐佑的笑容随着他“真誠”的眨眼,在這個陰雲密布的雨天,莫名顯得有些刺眼。
好家夥……這笑得可真像向日葵。
“林千禮,走吧,去打水。”
向似錦收回了看向唐佑的目光,拿起了自己放在林千禮桌上的水杯。
林千禮愣住了,甚至有些呆地學唐佑眨了兩下眼。
見林千禮沒反應,向似錦輕車熟路地從林千禮的書包側邊,拿走了屬于他的杯子,催促道:“走呀,再不去就上課啦。”
林千禮追上向似錦的時候,向似錦發現,他手上多了一包濕巾。
他從袋中取出了一張,朝向似錦伸出了手。
向似錦:“幹什麼?”
“伸手。”
向似錦一臉困惑,但仍是選擇将水杯夾在了胳肢窩,然後朝林千禮攤開了雙手。
冰涼的濕紙巾先是接觸到向似錦的掌心,随後順着她的指根一點一點地上移。
林千禮溫熱的指尖不經意間從她的指腹滑過,那溫度相交的觸感,激得向似錦一激靈。
好癢。
向似錦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卻發現自己被林千禮牢牢地攥住了手腕。
力道不大,卻帶着一種不容向似錦拒絕的力量。
她擡眸,飄揚的雨滴間,隻能看見林千禮半藏在發絲之下溫和的眉眼。
·
傍晚,最後一節自習課鈴響起的時候,向似錦再次出現在了三班門口。
大約十分鐘後,柳念真收拾好了書包,一路小碎步地跑到了向似錦的身邊。
柳念真笑着說:“似錦,我收拾好啦,我們走吧?”
柳念真自小父母離異,在她父母感情破裂的第一年,柳念真就被遠在異地的父母丢回了甯城奶奶家。
自此,她成為了留守兒童。
童年的柳念真,因為家庭的變故,不愛說話、膽小、怯懦。
面對其他嗤笑她是“沒有爸媽的孩子”的同學時,柳念真多是選擇沉默,盡量壓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惹事,也不給奶奶找麻煩。
因為奶奶一個老人家,撫養她已經很辛苦了。
而柳念真與向似錦的相識,是在初二那年。
當時的兩人是同班同學,但柳念真秉持着不惹事的心态,一直沒有和向似錦有過多的來往。
原因無他——
因為向似錦是年紀第一,長相出衆、性格開朗,她生來就注定要收到多人的豔羨。
而和這樣的人當朋友,是有風險的。
這是柳念真對向似錦的初印象。
向似錦的優秀開朗,必定是出自幸福美滿且富裕的家庭,和她不一樣,她是沒人要的小孩兒。
可就是這樣家庭幸福美滿且富裕的天之嬌女,在柳念真被混混堵在街上時,擋在了她的面前。
被混混圍堵的時候,柳念真不是沒有幻想過自己被一個白馬王子營救的橋段,但事情真實發生時,拯救她的是卻是白馬女王。
明明那個時候的向似錦,身高還沒有開始抽條,也沒有比小個子的自己高上多少。
但她卻可以勇敢無畏地擋在自己的面前,一挑三。
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那是柳念真對向似錦的第二印象。
從那天之後,柳念真就開始不自覺地将目光落在了向似錦的身上。
那個老師和同學們眼中的天之嬌女,好像也沒有那麼完美,也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正式成為朋友,是柳念真在學校做完了大掃除的那天。她離開校門的時候,天已經很暗了。
柳念真一路上提心吊膽,快速走向公交車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她以為,是那些之前騷擾自己的混混又跟了上來。
她攥緊了書包想要逃跑,卻發現追上來的人是向似錦。
那天,向似錦就站在路燈下,咧嘴笑道:“我發現我們回家有一段路是順路诶?要不要一起走?”
記憶中的柳念真,藏下了自己滿心的欣喜,輕聲應了一句,“好。”
三年後的向似錦,面對柳念真收拾好書包的邀約,同樣也應了一聲,“好。”
柳念真眨了眨眼,視線落在了向似錦的側臉上。
可向似錦的目光卻不在她的身上。
柳念真輕聲道:“我們不走嗎?”
“走,馬上~”
向似錦的表情好像有些不耐煩,但是她的語調卻是笑着的。
片刻之後,背着書包的林千禮從教室内走了出來,站在了她們旁邊。
柳念真聽見向似錦說:“走吧~回家啦。”
而聲音落下,是向似錦挽起了她的手。
雨,好像又開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