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雨的水泥路面,坑坑窪窪間蓄了不少的積水。
向似錦走在林千禮與柳念真的中間,正無所顧忌地哼着《山路十八彎》。
她好像一直都這樣,每天有着花不完的精力,也有唱不完的歌,就好像一個無堅不摧的鐵人。
而各走在她兩側的人,明明是同班同學,卻顯得生疏多了。
林千禮沉默了片刻,想和向似錦搭話,但他腦海中唯一的話題——是向似錦唱歌跑調。
要是和她說她唱走調了……估計腦袋上得個挨個棒槌。
想到這裡,林千禮搖了搖頭。
他再度擡頭時,發現自己落後了向似錦兩步,林千禮邁腿追上了向似錦,卻在追上向似錦的一瞬間,對上了柳念真的目光。
柳念真雙唇緊抿,兩隻手緊緊地攥着她的書包帶,模樣很乖巧、很文靜,但那雙看向林千禮的眼中竟寫滿了不耐煩。
林千禮:?
很快,柳念真就收回了目光,因為向似錦和她說話了。
“念真,你國慶假期有什麼安排嗎?”
向似錦終于停下了她有些不着調的嗓子,開始挽上柳念真的手臂。
林千禮發現,柳念真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
柳念真思索了片刻,輕聲細語地開口:“應該會待在家裡,和奶奶一起下地,收拾收拾自家的菜園,播種一類的。”
向似錦輕輕拍了下手,“哇,我還沒種過地诶……我最多就會松松我媽她種花的那些土了。”
“你呢?”
“嗯……國慶假期我哥應該會回來,到時候可能要和我哥一起去福利院,幫我媽照顧照顧那邊的小蘿蔔頭們。”
向似錦頓了頓,“不過應該也沒什麼特别的事情需要我做,估摸着也就是陪小蘿蔔頭們寫寫作業。”
“這樣啊……”
柳念真垂眸思索了片刻,說:“那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來我家,天氣好的時候,菜園附近的有片油菜花田,日落的時候還挺漂亮的。”
“好啊!一言為定!”
向似錦輕笑了一聲,“對啦?收拾菜園需不需要精壯勞動力?”
“嗯?”
向似錦假模假樣地湊到了柳念真耳邊,說:“我到時候把我哥和小哭包都拉去,幫你們家幹活。”
對于這場談話,從一開始林千禮就選擇了沉默。
向似錦總是很活潑,哪怕隻有她自己一個人,也能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
所以在與向似錦相處時,林千禮更善于當一個傾聽者。
隻有當話題悄然點到了他的身上——
林千禮:“我聽見了。”
“聽見了就聽見了呗。”
向似錦扭頭看向林千禮,她的下巴微微揚起,整個人沒有一丁點被抓包的羞赧,反而是一臉的理直氣壯。
向似錦隔空朝林千禮點了點,說:“小哭包,你要多鍛煉,要像姐姐一樣有肌肉,才不會被人欺負噢。”
說罷,向似錦甚至擡起了自己的手,露出了她短袖之下相當漂亮的二頭肌線條。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林千禮移開了落在向似錦手臂上的視線,喉結上下一動。
“我還能不知道你~”
林千禮似乎想到了什麼,垂下眼輕笑了一聲。
他輕聲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我不知道什麼?”
林千禮話音剛落,向似錦的大半張臉就逼近到了他的面前。
她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俯身,将自己的臉湊到了距離林千禮大約十厘米的斜下方。
向似錦一臉的好奇,眼底倒映出了落日的餘晖,而餘晖倒影的正中間,是林千禮有些錯愕的臉。
微弱的心跳聲猝不及防地響起。
熱意攀上了林千禮的耳垂,他猛地往後退了兩步,結巴道:“柳、柳柳柳念真呢?”
“回家了啊。”
向似錦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她擡手指着右邊的岔路口,說:“念真一直是從這裡和我們分開,然後坐公交車的噢。”
林千禮強壓下自己的心跳聲,輕咳了兩聲,“我知道。”
“是吧,我什麼都知道。”
向似錦趁着林千禮不注意,又湊到了他的面前,朝他咧嘴一笑。
兩人之間的距離甚至比剛才還要貼近幾分,近到……林千禮似乎可以看見向似錦白皙的臉上那細微的絨毛。
他的喉結再次不受控制地上下一動。
林千禮無意識地抿了下唇,該說點什麼?說什麼才可以将氣氛拉回正軌?
他的心猿意馬,與向似錦的神經大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向似錦:“說話呀。”
林千禮咽了下口水,“說什麼?”
“哼哼。”向似錦往後退了兩步,繼續往家的方向走,“說我什麼都知道~說我是個聰明伶俐的萬事通~”
林千禮盯着向似錦得意洋洋的背影,無語地閉上了雙眼。
我看得說你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遲鈍大木頭才對!
耳畔又響起了向似錦沒心沒肺的山歌,雖然還是不着調的那種。
林千禮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眼,發現向似錦站在左邊的岔路口——那是他們每天都要走的同一條路。
歌聲停了,她臉上的笑容也出現了。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林千禮已經走到了向似錦的身邊。
算了。
林千禮心想,遲鈍就遲鈍吧,來日方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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