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真又從窗後探出了腦袋,破開氤氲的日光,灑在田野之上。
那一望無際的田野之中,有她總覺得逼仄的自家田地。
可現在那逼仄的土地沐浴在日光之下,好像也沒那麼窘迫不堪。
柳念真發現,向似錦正貓着腰,鬼鬼祟祟地在田埂中穿梭,然後——
向似錦趁着身後林千禮不注意,将手中一小團的不明物體,砸向了林千禮的腳踝。
而在她前方的林千禮,噌的一下蹦了起來。
柳念真站得太遠了,她聽不見林千禮說了什麼,也看不見他們三人臉上的表情。
徐徐的秋風穿過田埂,朝着小屋吹來,吹動了柳念真挂在窗框上的風鈴。
與風鈴一同奏響的,還有那被風同時帶來的,向似錦的笑聲。
·
有些潮濕的泥土,附着在腳底上,随着每一下的踩動,都給林千禮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濕漉漉、滑溜溜……
這種模棱兩可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柳念真家的田,不像周邊田埂那麼平整,在現代化的農村顯得更加原始,比起其他人的農田來說,更顯得幹燥貧瘠。
這樣的土壤,是自然界天堂。
林千禮警惕地往前走着。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撿起在自己前方的枯葉,而下一秒,林千禮的步子就卡在了半空中。
那在前方水溝中,躺着一片長長的落葉。
而那片落葉,似乎在微微顫抖。
眼尖的林千禮,一眼就看到了那讓落葉顫抖的元兇——
褐色的雙馬尾,從落葉後蹿了出來,在蓄勢待發……
林千禮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忘了在哪裡學到過——隻要你盯着“猛獸”的眼睛,它就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它現在隻有雙馬尾啊!!沒有眼睛!眼睛擱那樹葉後頭呢!
“杵在這金雞獨立呢?”
在林千禮與葉子上那兩條雙馬尾大眼瞪沒眼間,一道不痛不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向越吟悠悠地從另外一邊走過,他骨節分明的雙手此刻也沾染了不少的泥濘。
可臉上卻幹幹淨淨。
因此他露出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時,顯得嘲諷意味十足。
向越吟瞥了一眼林千禮難看的臉色,輕笑了一聲,說:“所以一開始讓你别跟來,老老實實在家裡睡大覺不好嗎?”
他全然沒有察覺到那讓林千禮臉色大變的元兇。
反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林千禮站在原地,重重地吞咽了下口水。
他想往後逃,但又害怕因為自己動作過大,刺激到了那“雙馬尾”。
他甚至能夠幻想出,那落葉之後,雙馬尾龐大的身軀了。
想到這裡,林千禮又打了個寒顫。
林千禮微微擡眸,對上了向越吟看好戲的目光,他輕聲道:“你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
向越吟一改在向似錦面前好哥哥的樣子,沒忍住哼笑了一聲,“害怕?是怕這些泥,還是這些土?小少爺,你要是害怕的話,不如……”
不如趁早回家。
對,這原本是向越吟想要對林千禮說的話。
可他嘲諷林千禮的話,還沒說出口,向越吟就順着林千禮震顫的目光,注意到了那藏在枯葉下的兩根……須。
笑容不會消失,隻會轉移。
林千禮察覺到了向越吟抽動的嘴角,他強壓下自己内心的恐懼,悄悄地往後退了一步,輕笑了一聲,“你剛才說,要是害怕的話,不如什麼?”
林千禮的手悄咪咪地背到了身後。
他看向向越吟的時候,那雙無辜的桃花眼,似乎還俏皮地眨了眨。
但向越吟一眼就看穿了林千禮的假笑——
這小子和他面上看起來的無辜完全不同,他就是蔫壞!!
向越吟清了清嗓子,說:“林千禮,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林千禮又笑了,“我覺得應該是你……”
“什麼你的,我的。”
總是這樣。
當兩個人在為了一些無厘頭的事情你争我搶的時候,總是會有一個更無厘頭的人,強勢介入。
向似錦雙手叉着腰,眉頭微蹙。
她從老遠就瞧見向越吟和林千禮兩個人,一人臉上戴了張假笑面具一動不動。
向似錦和柳念真交代了兩句後,便快步地從她所在的角落朝兩人走去。
她靠近的時候,林千禮猛然注意到,那在葉片下的“雙馬尾”似乎察覺到了危機感。
而向似錦卻全然不知。
她緩緩地在葉片前站定,雙手叉腰,說:“你倆還不快點幹活兒?再不抓緊點時間,一會兒天都要黑啦!”
可回應她的,卻不是預料之中的回答。
是一陣嗡嗡的動靜,與……
林千禮、向越吟不約而同的尖叫聲——
在尖叫聲中,向似錦看見那從枯葉中飛出的“雙馬尾”,正扇動着它褐色的翅膀朝驚慌失措的兩人飛去——
嗯,他們的尖叫聲更大了。
向似錦站在原地,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着逐漸跑去的兩人,沒忍住開口道:“你們倆至于嗎?”
林千禮/向越吟:“你懂什麼!那可是兩廣雙馬尾!”
向似錦:“……”
林千禮/向越吟:“還是會飛的!”
“噗——”
兩人一邊尖叫着跑遠,一邊異口同聲的模樣,讓向似錦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她扭頭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自己身邊的柳念真,說:“他倆有的時候還挺有默契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