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似錦停下了蹬車的動作,倏地踩住了地面。
她扭過頭,一臉憤憤不平地盯着坐在自己身後的林千禮,說:“林千禮!你就不能高擡貴腳!蹬一蹬嗎!”
林千禮坐在兩人自行車的後排位置,兩條大長腿往旁一伸,“可是我穿着拖鞋。”
說着,他似乎怕向似錦不相信似的,還用腿掂了掂腳上的拖鞋。
“可是你好重!!”
向似錦瞪了一眼林千禮,惡狠狠地開口:“你别逼我把你的拖鞋也踹掉。”
“那也太冷了,阿錦。”
說着,林千禮突然可憐兮兮地用雙臂抱住自己,還吸了吸鼻子,“鞋兒麼有~帽兒麼有~身上的袈裟麼有~~”
話音未落,他突然吃痛地喊了一聲,
“嗷!你為什麼又揍我!”
“你說呢。”
向似錦眼尾笑得彎彎的,但是眼底卻一丁點笑意都沒有。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剛才我說把外套還你,你說不冷;現在我們蹬這個雙人自行車,也是因為你在公園裡哭着喊着說自己沒玩過要玩的!噢——現在好了,我租了,你倒是一點不蹬!”
“我剛才沒有哭着喊着吧……”
林千禮撓了撓臉,一臉心虛。
“還沒有!你就差抱着我的腿喊了!”
向似錦利落地從自行車上下來,脫下了身上林千禮的外套,一把丢到了他懷裡,說:“你自己玩吧你!我要回家了!”
心懷忐忑想要告白的林千禮,被向似錦那冷不丁的一句“你好像我媽啊”,噎得腦袋發懵。
想逗一逗向似錦,眼見着她被他逼急了,又馬不停蹄到了自行車的前邊,騎着車追上了她。
“阿錦?”
“衣服穿上吧,你蹬車蹬得一身汗,現在脫衣服一會兒着涼感冒了就不好了。”
向似錦惡狠狠地剜了林千禮一眼。
“阿錦,我錯了。”
向似錦沒吭聲,仍舊自顧自地走着。
“阿錦,我真的錯了……”
林千禮的聲音開始有些委屈了。
向似錦瞥了他一眼,還是沒理他。
“阿錦,我真的真的錯了……”
這一回聲音更委屈了。
向似錦扭頭一看,對上了林千禮閃着水光的大眼睛。
她沉默地閉上了眼睛,猶豫了好幾秒,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小臂,說:“錯哪兒了?”
“我應該騎車的時候出一份力!”
向似錦終于停下了腳步,“現在不擔心拖鞋了?”
“光腳我也蹬!”
向似錦輕哼了一聲,沒回答林千禮。
十分鐘後,林千禮蹬着雙人自行車,車後座上坐着穿着他外套的向似錦,向似錦的兩隻腳放在了後座的踏闆上,但是她愣是一點沒動。
林千禮在前面,迎着冬日的晚風,哼哧哼哧的,蹬得可開心了。
·
兩人愣是繞着江邊的小路,蹬了兩圈,才決定啟程回家。
本想将自行車還回去的林千禮,這一回遇上了向似錦耍賴——
向似錦非要騎着自行車回家,無奈之下,林千禮同意了這個要求。
“對了,你剛才說……越吟哥一直想學醫?”
一路蹬着自行車帶來的熱意,讓林千禮熱得沒忍住拉了拉自己的毛衣領子。
而坐在他身後的向似錦,哪怕多穿了一件外套也依舊凍得瑟瑟發抖。
向似錦應道:“是啊,怎麼了?”
“……”林千禮沉默了一會兒,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好像和他的記憶有些偏差,但是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他一邊繼續踩着踏闆,一邊說:“我怎麼記得以前越吟哥好像沒有說過自己想要幹什麼?”
“……好像是沒有。”
向似錦将右手揣進了外套的兜裡,留了隻左手握着扶手,聳了聳肩,“不過我哥一直不愛和别人談心,沒聽說過也正常吧。反正他想學醫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估摸着也得有十幾年了。”
“這麼久?十幾年?那得多小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啊……”
“八歲?”
向似錦象征性地應道,流竄的風聲,讓她的聲音有些不真切,“我和我哥都是我媽領養的,這件事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
“我媽是先領養的我,才領養的我哥,這件事你也知道吧?”
“嗯,這件事我也知道。”
“你知道我媽當時為什麼領養我哥嗎?”
向似錦擡頭對上了林千禮的後腦勺,回應她的,是林千禮痛痛快快的……搖頭。
“好吧。”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其實最開始我媽是沒有想收養我哥的。你也知道,我小時候皮得很,不是東街揍這個孩子,就是西街替那個娃娃出頭,我媽忙着給我善後都花了不少的時間精力,後來又成了福利院的負責人,可忙了……所以一開始撿到我哥的時候,我媽的想法是,最好的情況下,我哥能夠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差一點呢,就留在福利院,看看有沒有好心人領養,直到……”
“直到什麼?”
“……嗯,我其實當時還小,很多事情是後來纏着我媽,她才願意告訴我的。”
向似錦猶豫了一下,說:“我媽說,當時我哥好像是因為高燒燒太久了,人有點糊塗,失憶了,完全對于自己的父母沒有任何印象,警//察問起來都是一問三不知。”
“你是說……一個小時候高燒燒糊塗了的孩子,長大以後,還能門門考試考第一?”
林千禮将大長腿往地上一踩,倏地停下了自行車,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向似錦,唇角抽了抽,
“然後在高考的時候,憑借這個燒壞的腦袋,一戰成名,成為甯城的市狀元,被當作天才一樣地去北城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