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霜見斷斷續續談過許多男人。
自命不凡美術生、憂郁多金公子哥、自卑缺愛宅男、油嘴滑舌金融男……那些男人都有一個共同點。
都是豬。
精蟲上腦便蠢笨如豬。
無論一開始聊的什麼,最終話題都會扯到她今天穿的胸衣上。
沈知聿現在這個樣子,很明顯是需要吃豬飼料。
不過她可沒心情哄他,從前是人為刀俎她為魚肉,現在可變了,她是金主,她才不願意去哄下位者。
“不吹算了。”她閉上眼。
沈知聿後知後覺她是生氣了。
他看她看得太入神,一刻都不想浪費,以至于忘記自己與她的承諾。
她說什麼,自己就應該做什麼。
他失魂落魄起床走到桌邊,端起燭台,蠟燭燃得正盛。
跳躍的火光充斥他的眼眸,他死死盯住,不光身子一動不動,兩隻眼睛還一動不動。
仿若一尊石像。
說實話,他不喜歡亮光,一有亮光,他就必須裝作正常。
可沒有亮光,他又看不清她的面龐。
他傾斜燭台,讓乳白色的蠟油一滴一滴,滴在他手背。
很痛,手背迅速燙出一塊紅暈,他臉上的紅潮才終于消散,轉身躺回床。
“卿卿……”
方霜見平躺在他身邊,墨發披散,雙唇微張。
她忽的轉身,抱住他。
黑暗之中,他的眸子閃着亮光,唇角笑意難以抑制,被蠟油灼傷的手背環住她腰肢。
她太瘦了,他甚至摸得到肋骨與脊椎。
他低頭,泫然欲泣。
方霜見睡着時很安穩,緊緊抱住他,熱氣噴灑在他脖間。
“我愛你……”
她動了動眼皮,眼睫輕顫。
“你一定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她蓦地睜開眼。
懷中男人正看着她,沖她笑。
他的眼睛濕漉漉的。
陰森森的。
雙手緊緊纏在她腰肢。
冰冷的肌膚如毒蛇般,又像套索緩緩收緊,令她窒息。
覺察到他的目光,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眼皮死死撐住,不敢閉眼。
要是閉眼,豈不坐實?
她也笑。
“真是個怪胎。”
她指甲剮蹭他臉頰,垂眸輕笑。
“竟然睜着眼睛睡覺。”
他瞪大雙眼。
怪胎……原來卿卿是這樣想的嗎?她也的确沒說錯,他就是一個怪胎啊。
可他好難受。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親自下廚給方霜見做早膳。
後廚悶得慌,他坐在竈台邊燒火,臉蛋被烤得通紅。
“欸,沈郎君……您怎麼在這裡?”珍珠端着青瓷茶壺,好奇看他。
她找借口想将他支走:“夫人醒了,正在梳妝,您要不去陪陪她?”
她覺得方霜見與沈知聿之間還是有情趣的,況且當朝首輔在後廚燒柴,傳出去也不合适,有損小姐的名譽。
她不想讓小姐再傷心。
雖說小姐總是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但小姐待她很好,府裡也隻有小姐待她好。
他放下手裡木柴,手背拭去滿頭大汗,落寞地低下頭。
“……還是不了吧。”
珍珠雖不明白,也沒再去追問,吩咐小厮燒茶後便擱下茶壺走了。
他繼續悶頭燒柴。
方霜見坐在梳妝鏡前,兩個丫鬟正伺候她梳妝。
珍珠将燒紅的木簽遞給她,她邊燙睫毛邊說:“你找個暗衛,盯着沈知聿,不準他在外面哭兮兮賣慘。最好是找個長相普通的暗衛,方便跟蹤,買人的錢我來付。”
珍珠點點頭:“好的小姐。”
她看着銅鏡裡的自己:“他真是不懂得知足,有這麼漂亮的妻子,還整天萎靡不振……腦子有病。”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上位者都像她這麼美,現實中的大多是難以直視。
掌權者不需要美麗,失權者才需要用美麗去讨好。
沈知聿端着烏木食盒進來,剛跨過門檻就被她叫住。
“站住,你穿個抹布是什麼意思?”她隔着銅鏡看他。
房裡的丫鬟立刻由珍珠領着退下去。
她站起身,搖搖晃晃走到他面前,纖長的手指撫過他墨綠色衣襟。
“你是在挑釁我嗎?”
他穿着青珀色雲紋錦袍,沈知聿本以為自己打扮得還好,起碼不是抹布。
原來并非是他想的那樣。
“我……”
“你手怎麼了?”她的注意力又移到他被燙傷的手背。
他支支吾吾:“手是……”
她又打斷他:“問你呢,為什麼穿得像抹布!”
“快點給我換件衣服。”她奪過他手中食盒,擱在桌上,“換完再過來給我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