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疑惑地高高懸浮在大殿那些牌位之中,看着那顯珠就像是也在給自己磕頭似的。
四周的牌位她掃過,都很眼熟。
這十四年來,虞仙兒經常來這裡打掃,擦拭這些牌位。
因為都是熟悉的祖宗,虞桑桑也沒害怕,就是有點奇怪。
顯珠來磕個頭,怎麼她的魂兒飛來了?
“國君之血奉于先祖,告天地,承認此女為您的愛女虞仙兒。”這殿中衆人卻完全沒有發現這還飄着個元神。
倒是虞桑桑聽到這句涉及虞仙兒,不由微微皺眉。
她好像知道這是哪段故事了……為了讓顯珠能更“真”一點,他們在太素宗接弟子回家之前來了一招遮蔽天機。
這招挺靈的。
反正雖然做賊心虛,顯珠還是會戰戰兢兢,可太素宗接她回去那麼多年還真沒發現什麼。
當然,等真正的虞仙兒找上門,太素宗已經跟李代桃僵的假貨感情深厚,不在意當初的欺騙了。
虞桑桑歎了一口氣。
原來……在當初看得很爽很順利的故事之外,這事兒怪惡心人的。
要是想拜入大宗門,靠自己努力不行麼?
非要搶走别人的機緣,也是搶走了别人的人生?
她垂了垂眼睛,順便把這殿中的每一個人都記下。
實力弱的時候,她苟着。
慢慢來吧。
反正顯珠這幾個都是修仙者,有命留着給她拉清單。
她隻靜靜地看着,就見虞修已經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一道血光劃過,他将鮮血甩出落到那一片白玉龍形玉璧之上。
龍璧之上閃過一道流光,那鮮血很快消失在玉璧之上,冥冥之中,虞桑桑就聽到玉璧之上傳來悶悶的龍吟之聲。
見鮮血融入其中,王老微微颔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沉聲說道,“還請公主之血供奉先祖,供奉你的……親生母親景重華。”
他說到這裡,那少女在衆人都期盼的目光裡,她咬了咬牙,雪白的手腕割開,逼出兩道鮮血。
一道落入龍璧之上,另一道落于最前方一個靈位。
那靈位上,書寫着“景重華”三個字。
兩道鮮血都慢慢融入各自的歸處,王老肅容說道,“您是誰?”
“我是……虞仙兒。”少女緩緩說道。
“哪個虞仙兒?”
“我是,大禹國君虞修,與景重華之女虞仙兒。”大抵是幹都幹了,到了這一步,少女雖然梨花帶雨,可還是大聲說道,“我是景重華唯一的血脈!”
這話出口,她伏在地上用力磕頭說道,“拜見母親,請母親憐我!”
她的聲音落下,就聽得一聲龍吟。
龍璧之上似有光華流轉,一道龍形突然浮現而出。
那是已經很單薄,看起來即将消散的龍魂。
雖然依舊快要消散,可卻還是有一雙深邃的豎瞳。
那雙豎瞳看着伏在地上磕頭的少女,不經意一般擡了擡頭。
正坐在祖宗牌位裡的虞桑桑覺得,它看的似乎是她的方向。
可這似乎隻是小小的錯覺。
那龍魂突然咆哮一聲,仿佛将一切的光華都在這一刻全都激發,魂魄都凝固幾分,一口吞下玉璧與玉璧中的鮮血,整個龍魂于下一刻突然崩潰。
就聽得咔擦一聲,自大禹立國起就供奉于此的寶物暗淡下去,化作一片頑石,又很快碎成齑粉。
衆人卻顧不上心疼,目光卻隻緊張地看向景重華的靈位。
靈位無聲無息。
可正是因為無聲無息,虞修才松了一口氣。
天命昭昭世有因果,顯珠這般逆天改命同樣牽連深廣。
若是當真天命不許,那景重華這被換了孩子的因果之位必然有所異動。
可如今沒有,可見那龍珏當真有用。
“這樣就可以了?”虞修就對看着消失的龍珏怔忡的王老問道。
“是這樣。日後,虞仙兒就隻是你,你也隻是虞仙兒。”王老回神,便對不安地擡起頭的少女輕聲說道,“是你自願占據虞仙兒的一切。今日祭祀,但凡你有半點不樂意,這命格也是換不成的。”
他的話明明白白讓人慚愧,可那少女卻無法反駁。
因為的确如此。
若她猶豫或者抗拒成為虞仙兒,不想占據别人的機緣,這件事也不會這樣順利完成。
香燭恰在此刻就要燒盡。
虞桑桑坐在牌位中間出神,隻覺得元神搖曳,似要回歸屬于自己的身體。
就在魂魄緩緩飄起來,她似乎又感覺到有氣息自身後彙聚而來,仿似輕輕擁抱了她,又簇擁着推了推她。
有一個聲音,又似乎是……許多的許多的聲音交織成模糊的一個,在她的耳邊輕輕呢喃。
“走,走吧……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