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閉眼昏迷之時,小蓮花還未曾覺得這人多麼可怕,但當那雙漆黑眼眸睜開刹那,一切仿佛活了起來,那雙眼黑的太純粹,月光從殘破窗棂斜切進來,将他割裂成明暗兩半,比邪修還邪修。
謝折衣看着這傻愣愣的花,還記得方才這破花叫他死人,冷不丁沖着這呆住的九蓮花笑了下,陰郁的眉眼浮現一絲活氣,卻比不笑時更叫人脊背發涼。
九蓮花成功被他吓到,花瓣一翻就暈了過去。
“啧,廢物,就這點膽子。”
就這種謝折衣拿在手裡都嫌占手的花居然也值得這麼多人搶,可笑。
但謝折衣沒笑出來,他神情冷漠的可怕。
管他們要殺要搶都和他無關,隻是這些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神殿裡動手。
随着心念一動,身旁靈劍無風而起,連鞘也未出,卻如最鋒利的劍刃出鞘般無往不利地朝前,掀起一陣磅礴的劍氣橫掃四方。
那些邪修紛紛被掀飛落到神殿外面,捂住胸口倒地不起,驚疑不定朝大殿門口看去。
“什麼人?”
劍氣縱橫間,一道修長身影自門内緩緩顯現。
迎着衆人的注視,因着還未好全,謝折衣低低咳了一聲,沒有血色的唇角微彎,“自然是來,殺你的人。”
這就是謝折衣與青蓮的初見。
一個心懷道義,秉持濟世救人之道的極善之人,一個滿心仇恨,為複仇而歸的極惡之徒。
即便是面對着差點殺了他的邪修,青蓮也不忍徒生殺孽,出聲想要勸阻謝折衣手下留情,饒他們一命。
不過謝折衣全做耳旁風,直接手起劍落,全都殺了個幹淨,再用靈力燒了把火,燒的渣都不剩,幹幹淨淨。
而後才轉身,看着青蓮,挑眉,“你方才說什麼?我沒聽見。”
“道友”,青蓮不忍道,“這些人到底也是芊芊性命,草木尚且愛惜性命,何況血肉之軀,縱然行差踏錯,也該留一線回頭之路。”
謝折衣:“哦,不好意思啊沒聽見,燒都燒了,我也沒辦法叫他們複生。”
他滿不在乎攤攤手,嘴上說着不好意思,但完全就是好意思的很,十足的敷衍。
這已經算是他看在青蓮方才真想救他的份上給面子了,否則他根本連敷衍都懶得施舍一下。
青蓮見他這般模樣,沉默了下,歎了口氣,卻轉過身沒再說什麼。
他這副模樣反倒引起了謝折衣的興趣,跟過去,“你怎麼不罵我太過毒辣陰狠?或者你現在是不是後悔舍命救下的是我這麼一個惡貫滿盈之徒?”
以謝折衣對此類滿口蒼生百姓的修士了解,應當該是對他這種魔頭深惡痛絕才是。
不過青蓮顯然又不一樣,他搖頭,“我救你,隻是因為我做不到見死不救,不在乎你到底是什麼人,同樣,我也沒有權利強求你與我同道。”
謝折衣是笑着的,笑意卻沒多少溫度,“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救了我,日後可能會有更多的人因我而死,就像你若是不殺那群邪修,若日後他們繼續殺燒搶掠,那些業障又該如何算呢?”
青蓮微微搖頭,“道友可聽過第二支箭的典故,世人總為未至的災厄自苦,殊不知這憂懼本身,已是第一支穿心的箭。”
“我隻管眼前這條命,至于日後……”
“那就是我日後要度的劫。”
想來還真是應了當時的那番話。
謝折衣後來徹底入魔,血洗天外天山外山,在人世間掀起戰亂,創修羅道使得羅刹降世,再屠了中州九城,使得九城十萬惡鬼不得輪回轉世,強留世上。
樁樁件件,罄竹難書,舉世皆驚。
随便哪一樁單獨挑出來都已經是萬惡不赦的魔頭,謝折衣卻集世間之惡于一身,行盡喪盡天良之事,業果纏身,魔障至深。
青蓮又怎麼可能擔得起謝折衣身為天命成神之人的業果?
随便沾染一點,都必是死無葬身之地,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