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之後的一日半,淩铎刻意避開了她。
白天淩铎在書房呆着,蘇折檀和漱玉熟悉王府事務。兩人各處一室,見不到面,也不用分心如何相處。
到了夜裡,淩铎讓漱玉再拿一床薄被來。
漱玉看看世子,又看看床:“王妃說……”
“母親那裡我會去說。”
世子定下的主意,王妃也拿他沒辦法。
漱玉隻好默默歎口氣,聽從世子的吩咐。
回門前一晚,淩铎明顯感覺到蘇折檀沒什麼睡意。
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阿娘了,蘇折檀已經醞釀了滿肚子的話要跟她說。
惦記着旁邊還躺了個人,蘇折檀不想打擾淩铎睡覺,蹑手蹑腳翻了個身。
擡頭,正對上淩铎看過來。
蘇折檀眨了眨眼:“……是我吵醒世子了嗎?”
“沒有。我還沒睡着。”
好吧,剛才那些動靜,豈不是都被他聽去了。
蘇折檀拉過薄被,無顔面對。
“早些睡吧,明日回門還要早起。”
淩铎撐起上身,燭火映照着他的身影,将蘇折檀籠罩其中。
伴随着他吹滅燭火的聲音,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
“夫人,是要粉色的披帛還是黃色的?”
“佩囊要不要換個顔色?”
“口脂會不會太濃了?”
……
蘇折檀和漱玉的交談聲斷斷續續。
淩铎早就收拾完了,女使道夫人還未結束,世子再等等。
他沒見過女郎梳妝打扮,想着大約也就比敬茶那天花的時間長些,颔首示意女使去幫忙。
實際情況比淩铎想得複雜許多。
她還在與女使們商量什麼發簪配什麼衣裙,口脂和披帛又要選什麼顔色。
怎麼會有這麼多東西要挑。
淩铎心想。
對蘇折檀而言,今日她回門是大事,要是穿得随意,阿娘肯定會覺得她在燕王府過得不好。
“顔色會不會太豔了?”
“夫人是剛過門的新婦,穿得素才不合适。”
蘇折檀比着釉紅和暗粉的衣裙,還是聽了漱玉的建議。
侍從核對完回門禮的單子,交到淩铎手中:“世子,已經清點完了,無一缺漏。”
淩铎都沒接過去,草草瞥了眼,讓他再點一遍。
“可是,世子……”侍從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已經是第三遍了……”
很快他就後悔自己在世子面前抱怨了幾句。
淩铎聞言起身,直接往屏風那去。
侍從心如死灰,莫非世子是等得不耐煩了,要找夫人吵架?
他要是成了破壞世子和夫人感情的罪人,後果不堪設想……
侍從硬着頭皮,敲了敲屏風:“夫人,東西都已備妥,何時能動身?”
“馬上就好了。”蘇折檀扭頭,卻看到淩铎立在侍從身前。
淩铎面上不見愠色,朝着她右邊方向擡了擡下颔:“這個好看。”
女使正拿着不同顔色的耳墜比在她頰邊。
蘇折檀臉頰發燙:“就聽世子的,選黃琉璃這對吧。”
淩铎倚在窗邊,面容背光,但蘇折檀隐隐覺得他在看自己。
趁着描眉的工夫,蘇折檀偷偷擡起眼皮,望向淩铎。
他大概是等得無趣,拿着果盤裡的李子把玩。
兩顆李子被高高抛起,又穩穩當當地落在掌心,靈活地轉動在手指間。
蘇折檀看得出神,李子倏地被抓住。
她愣了下,這雙手的主人發現了她在偷看。
蘇折檀耳根熱得要燒起來了,慌慌張張地閉上眼,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淩铎輕笑兩聲,也假裝沒看到她因為羞窘紅透的耳尖。
-
蘇折檀沒想過從周家到燕王府的路原來有那麼長。
出嫁那天,她還沒來得及擦幹眼淚,轎簾就被掀開了。
好像隻有很短的一段路。
淩家的馬車行得不算慢,她還是覺得過了許久都沒到周家。
等不知道第幾次挑起車窗簾子時,蘇折檀終于看到眼熟的建築和攤販。
周家人早已準備妥當,在門口候着。
周似錦手裡的帕子被她擰來擰去,抓得皺巴巴的。
榴紅滿眼期待地望着越來越近的燕王府車駕:“小娘子就在那車裡吧?”話音未落,榴紅捂住嘴,“我又忘了,得叫‘世子夫人’。”
周恪之在朝中官位不高,平時沒什麼機會能與燕王搭上話。
趁着他外甥女回門,自然要抓住機會,給燕王世子留個好印象,将來對仕途說不定能有所提攜。
“呀,是阿娘!”透過簾子空隙,蘇折檀看到門口的人。
車駕停在周家門口,侍從們先将後面裝着回門禮的箱子卸下,擡進周家院子裡。
淩铎扶着蘇折檀下車,蘇折檀笑意盈盈,與淩铎小聲交談,應當是感情不錯。
周似錦懸着的心放松不少。
她這幾天總惦記蘇折檀在燕王府過得好不好,如果不是落水意外,她們應當是與燕王府永遠不會有交集的。
外人說起來是“因禍得福”,如果蘇折檀過得不好,她還不如不要這種“福氣”。
“嶽母。”淩铎将蘇折檀帶到她面前。
一路上蘇折檀有多期待,淩铎都看在眼裡。
他對蘇折檀了解不多,隻知道她随着母親來到洛陽投奔舅舅,她在周家的日子大概不好過,不然家裡怎麼會讓女郎孤身走失。
蘇折檀忍着想撲到周似錦懷裡的沖動,和舅舅舅母都問了好。
母女兩人有體己話要說,淩铎不去打擾她們,随着周恪之進到廳堂。
然而,廳堂裡卻有個不該在這的人。
“父親,母親。”周攸無視父親面上閃過的愠怒,朝他們打了招呼,“見過世子。”
因着周攸和蘇折檀有過不愉快的前緣,周恪之生怕他惹出什麼禍事,叮囑過他不許出來見客。
周攸沒聽他的話,執意過來。
表妹明明是先喜歡他的,怎麼會被燕王世子插足?
要不是她不聽家裡人的話,自己跑出去,怎麼會落水?
結果他挨了家法,身上現在還隐隐作痛,表妹卻高攀上燕王府,當了世子夫人。
氣氛微妙,淩铎直覺這人來意不善。
但周家夫婦都沒說什麼,他也不便多問别人的家事。
所幸周攸沒有多糾纏,隻是露了個面就離開。
周恪之隻當是個插曲,提起精神,繼續與淩铎交談。
回到周似錦的住處,沒了外人在,蘇折檀終于能黏着周似錦。
“……多大的人了,都嫁人了還一口一個‘阿娘’呢。”
周似錦嘴上嫌棄,也沒推開挽着自己胳膊的女兒。
“阿娘不一樣的。”蘇折檀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