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這個……我不太能吃辣，口味比較清淡……不過要說的話，右邊這家漁粉還挺不錯的，前面的那家麻辣燙也不錯，還有這家面包店的面包，很新鮮……這家熱鹵我朋友說挺好吃的，但是太辣了我沒怎麼吃……”

墨佚指着四周的店鋪努力回想。這可是增加好感的好機會，不把握住的話，她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黎瑆饒有興趣地聆聽着，安玥則不感興趣地劃拉着手機。

“這家麻辣燙有很多海鮮……黎瑆會吃海鮮嗎？”

“會，”黎瑆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雖然其實我很喜歡海洋，但平常吃的海鮮其實都是人為養殖的啦，也不會破壞海洋的生态平衡什麼的……”

“嗯……這樣嗎，我原本是想問黎瑆會不會對海鮮過敏的……”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這樣就能繼續往新的話題上延伸了。

于是墨佚趁機引出她好奇已久的問題：“黎瑆剛剛說喜歡海洋？是為什麼呢？”

“因為小時候麻麻誇過黎瑆的眼睛像裝滿星星的海洋~”安玥又輕飄飄地插了一嘴。

“沒錯！就是麻麻的這句話讓我對海洋産生了最初的好奇和興趣，這股好奇驅使着我去了解更多關于海洋的知識。”

“喔，那後來呢？”墨佚配合地表示疑惑，以激勵黎瑆接着講述。

“後來嘛，知道得越多，我對海洋就越感興趣。各種神秘的現象，甚至所有生命的起源，都在海洋裡……最早的微生物出現在海裡，然後一步步進步，直到上岸，再進化，最後形成這個豐富多彩的世界。”

聽到進化，在黎瑆停頓時，墨佚試探性地提起：“說起進化，我讀到過海猿進化說……”

她頓住了，等待黎瑆的反應。以往墨佚同其她朋友提到這個假說時，她們最多是平淡地點點頭，随後就轉向其它話題。

所以，如果黎瑆也對此興緻不高的話，墨佚就不會繼續叙述。

“哦哦！我也聽過這個假說，是說人類的祖先是海猿對吧！我覺得很有道理，因為普通的進化論的話，确實沒法解釋那段化石空白期！”

黎瑆是第一個如此熱情而詳細地回應的人。墨佚激動不已，冒出一大段話：

“嗯。除了時間上，從人體自身，人類同海洋裡的哺乳動物的相似程度也比陸生靈長動物的高。比如人類沒有茂密的體毛，人類會通過流淚流汗排出鹽分，人類會吃魚。”

“還有，人類母親在抱孩子時，會抱到頭部高度！”黎瑆補充，“不過，這也隻是假說啦，或許并不是真的。

“很嚴謹嘛。”這種學習一切卻又質疑一切的态度，正是墨佚欣賞的，“那繼續說？黎瑆喜歡海洋的原因。”

“嘿嘿，好，我說到哪了……嗯……然後，媽媽們帶我和姐姐去過海邊，軟軟的沙灘、随處可見的漂亮貝殼、藍得透亮但是鹹鹹的海水，都讓我非常着迷……

“我還經常去海洋館，那裡面有好多好多漂亮的生物啊，琳琅滿目的水母、目不暇接的熱帶魚、可愛的灰色小鲨魚、海豹海狗海獅海豚，還有我最喜歡的鲸魚……

“現在的海洋還有很多神秘的生物，我想要在以後去研究這些！”

“原來如此。我也覺得海洋很漂亮、很神秘。”墨佚一直認真地傾聽，直到黎瑆說完才贊同着點點頭，露出神往的表情“我也想去海洋館……”

“那以後我能和學姐一起去嗎？”黎瑆忽然問。

“诶？”當真收到邀請，墨佚反倒有些猶豫與為難。

門票很貴吧？路途不近吧？對方是黎瑆，應該隻是客套吧？

但黎瑆的眼裡當真充滿了憧憬，這讓墨佚搖擺不定。

“嘿嘿，是不是偏題了，不是在說美食的事情嗎。”黎瑆撓着臉，不好意思地笑笑。

“沒有沒有。我很樂意聽。”墨佚連忙反駁，生怕黎瑆因為這個減少和她分享這些事。

“閃電俠，想不想聽聽我妹對你的印象評價？”安玥忽然拐了拐墨佚。

“什麼？”墨佚愣愣地疑惑皺眉。

“前幾天，我妹跟我嘀咕你好多次。”

“是，是嗎……”墨佚目瞪口呆。

墨佚把目光轉向黎瑆，好奇，但更多的是忐忑。

隻求這些印象不是負面的就好……

等一下，剛剛是不是默認了“閃電俠”這個外号，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黎瑆右手食指戳着臉，左手記着數，努力思考着說，“很喜歡去圖書館、騎自行車的樣子很酷、很喜歡戴耳機、喜歡穿深色衣服，還有……”

黎瑆頓了一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抿着嘴，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說。

“怎麼了？”心髒的重力加速度忽然飙升十倍，“咣”地砸在地上，讓墨佚差點站不穩。

“沒什麼，最後一點是……學姐似乎很喜歡故意從我旁邊經過，但是應該是我想多了？”

墨佚大驚失色。

這比壞印象還要勁爆。她确實多次為了多看看黎瑆而故意繞路，從她身邊經過……但是，這怎麼好意思承認啊……但是不承認也不好，這樣就會顯得是黎瑆在自作多情……

隻能咬牙承認了……

“不是你想多了……”墨佚臉漲得通紅，手足無措地扯着自己的衣領，目光飄忽，“我，我确實……”

“噗嗤。”黎瑆和安玥卻莫名其妙笑起來。墨佚又内疚又疑惑地注視着兩人時，黎瑆才解釋：

“學姐怎麼不想想，我怎麼會知道學姐騎自行車的樣子和學姐經常從我身邊經過呢？”

墨佚思考了至少五秒才恍然大悟。

黎瑆非常清楚她的動向，甚至離開圖書館後的模樣都清楚，這就是說，黎瑆比她想象中還要關注她。

光顧着緊張被發現秘密了，被繞進去了……墨佚對自己的蠢感到無語，也突然意識到黎瑆并不像表明那樣毫無心機。

太好了，這就是人類的多樣性啊，更喜歡了……

而且，這是否能說明，黎瑆也對自己有好感？……也不一定，實驗人員不會對小白鼠有好感。

看着墨佚的表情從疑惑到沉思到眼神一亮到懊惱到羞澀再回到沉思，黎瑆笑得更開懷了。

其實能讓黎瑆笑一笑也挺好的，這個念頭莫名其妙萦繞在墨佚腦海之中，至少能讓黎瑆露出酒窩……

“所以呢，”黎瑆雙手背在身後，仿若一隻靈動活潑的藍色金絲雀，縮短了和墨佚之間的距離，眼裡是止不住的濃濃笑意，“學姐為什麼要故意從我身邊經過呢？”

墨佚醉酒般恍惚地凝視陽光下藍發飄飄、耀眼閃亮的黎瑆，一時竟失語。

此刻黎瑆便是自己視線裡的主角，一切建築、一切人物，隻是空白的背景闆。

一片棕紅色樹葉恰到好處地從黎瑆身邊飄落，而墨佚的心卻猛然提了起來。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蟬鳴、嘈雜的人聲統統被屏蔽了，墨佚的聽覺神經中樞隻接受到自己不規律的轟鳴心跳聲。

“學姐？”

黎瑆的聲音仿佛繩索，一秒扯回了墨佚飄到光年之外的心緒……不行，超過光速了，最多3×（10∧8）米外。

“我……也沒什麼特殊原因……”墨佚吞吞吐吐、語無倫次、扭捏地解釋，“隻是感覺你很……特别……就，就很像一汪海水出現在了圖書館裡……很神奇……所以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很奇怪吧……”

“诶？聽上去很有趣啊，我是一汪海水诶。如果真的有一團人形海水出現在圖書館，還會看書做筆記的話，我也會忍不住去看的。”

黎瑆看着語無倫次、耳根都紅了的墨佚，聽到她神奇的比喻，笑得合不攏嘴，虎牙清晰地倒映于墨佚的眼眸中。

安玥也跟着笑出聲。

“别笑了……”墨佚無可奈何地小聲抗議。

黎瑆連忙止住笑聲，但眼中依舊笑意濃濃，而安玥卻直接忽略了。

“前面那個路口我們要右轉。”安玥好不容易止住笑，對墨佚說。

“我的自行車停在左邊。”

“那我們在這裡道别吧。下午見，學姐！”黎瑆對墨佚熱情地揮了揮手。

“下午見。閃電俠。”安玥也對着墨佚揮揮手。

“……别叫我閃電俠。下午見，黎瑆……還有安阿姨，黎阿姨。”墨佚這才想起一直跟在三人後面的黎阿姨和安阿姨。

兩人仍然十指相扣着，但是安阿姨手上的章魚小丸子盒子已經空了，而黎阿姨手上拿着一根竹簽。

“慢着，我呢？”安玥不滿地抗議。

“你也下午見。”看着憤憤不平的安玥，墨佚莫名感覺好笑，沒有注意到嘴角已經呈圓弧狀。

安阿姨和黎阿姨也對墨佚揮了揮空閑那隻手——雖然因為拿着紙盒、竹簽和紙巾，也不算很空閑。

“你居然會笑啊？我以為你嘴角挂了塊石頭呢。”安玥故作疑惑地調侃着墨佚。

“不和你争。”墨佚潇灑地轉身離開。

——

墨佚滿頭汗地爬到位于小區六樓的家時，已經十一點過了。

家裡空間不寬敞，隻有狹促的客廳，窄小的卧室，擁擠的廚房，難以轉身的浴室，唯一“奢華”的是一間書房——那是墨佚學習的地方。隻是她住校後，它就會鮮有用武之地了。

這是自己和媽媽一起相依為命了九年的地方，因此，茶幾上泛黃的合照和亂七八糟的雜物、沙發上的老舊抱枕、書房裡那台老電腦、陽台上晾曬的衣物，都是那麼溫馨，那麼有生活氣息。

家裡靜悄悄的，這說明媽媽還沒回來。先做飯吧，墨佚想着，在廚房裡悠閑地哼着歌忙活。

真是大驚喜啊。回想剛剛的經曆，墨佚的心都快裝不下她的激動了。

如果心的體積不會變，而激動在常溫下原本是氣态的話，現在都被擠壓成固态了吧。

就這樣和黎瑆的姐姐成了朋友，認識了黎瑆，以後三年都能和黎瑆共同度過……

更好的消息是，黎瑆對自己的印象似乎不差，而且也不用擔心黎瑆不能接受女同性戀了……

好像想得有點遠。距離和黎瑆交心，還有段不小的距離……甚至可能是巨大的鴻溝？

雖然和她似乎有一些共同話題，但人與人之間再相似也會有差異，要做到完全相互理解與尊重真的很難……

算了算了，不去想這些消極的。

更更好的消息是，等會媽媽就會回來跟自己一起吃午飯，然後一起去學校，一起布置寝室。

這樣的話，今天下午的時間，自己家能夠和媽媽悠閑度過。

上一次媽媽這樣毫無負擔地陪伴自己幾個小時是什麼時候呢？媽媽真是太辛苦了……

“咚咚咚。”敲門聲。

“媽！”打開門後，墨佚驚喜地笑着。

“回來這麼早啊，丢丢。還打算給你做頓飯呢。”媽媽坐到了沙發上，用手抹了抹頭上的汗。

墨佚連忙小跑着把客廳的那包抽紙拿過來，細緻地給媽媽擦汗。

“沒關系的，媽，我才切完肉，在剝蒜呢。熱壞了吧，先休息一會吧。”墨佚把電風扇對準媽媽，給媽媽揉肩。

“丢丢，感覺怎麼樣啊？還能适應環境吧？”

“沒問題的，”墨佚微微露出一抹笑，“我已經交到朋友了。我和她約定下午一起去宿舍。”

“不錯呀，這次這麼快就交到朋友啦？”媽媽笑着拍拍墨佚的肩膀，“真棒！”

“嗯。”墨佚表面上笑着應和着，心裡卻很沒底，畢竟不是自己主動交上朋友的。

還是不夠強大。墨佚失落地想着，卻又很快振作起來。

區區社交，看我速速和同學打成一片——雖然墨佚知道這個場景她已經幻想過不下十次了。

不過，這次開學和以前小學、初中時确實有所不同。像是加入了一個很有趣的實驗項目，獲得了一整間稀奇古怪的藥劑？

因此，高中的生活大概率會遠比以前清冷慘淡的小學初中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