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這幾個早晨，薛宜年的作息規律的驚人。

他每天在生物鐘的驅動下準時醒來

薛宜年坐起身，在床上靜止了兩秒，像是在加載新一天的系統模塊。然後下床，洗漱，換上運動服，在那個大得能開小型會議的房間裡，按部就班地做了一套拉伸運動。

這是他多年雷打不動的習慣，有助于保持身體機能穩定和大腦清醒——尤其是在需要處理潛在麻煩事的時候。

做完運動，沖了個澡換回常服，他看了一眼時間，七點整。離早飯還有半小時。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熟練地點開像素農場。存檔加載，音樂響起，他昨晚睡前剛把秋季的遠古種子種下去，今天得看看長勢如何。

虛拟世界永遠準時準點，童叟無欺。薛宜年對此表示高度贊賞。

七點半，他準時合上電腦，走出房門。隔壁顧綸的房間靜悄悄的，大概還在和周公進行友好磋商。薛宜年沒去打擾他，自顧自地下樓。

這次去的是主餐廳。比下午那個客廳旁的偏廳要大得多，也更正式。一張能坐下二十人的長形餐桌擺在正中，鋪着潔白的桌布，餐具在水晶燈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澤。

餐桌旁已經坐了幾個人。

顧夫人和顧薇薇換了身更正式的居家裙裝。顧薇薇看到他們，眼睛亮了亮，招了招手。顧夫人則依舊是那副端莊得體的模樣。

顧先生，穿着深色的襯衫，沒系領帶，鬓角有些花白，眉眼深邃，不怒自威。

和顧斯、顧綸都有幾分像，但氣質更冷硬，也更……疏離。像那種遊戲裡輕易不會開口，一開口就是要發布終極任務或者宣布壞消息的冷酷大Boss。

顧先生的目光在顧綸身上停留了兩秒，微微皺了下眉，沒說什麼，然後轉向薛宜年，隻是略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又低下頭去看他的文件了。

早餐比晚餐要随意一些，但依舊透着大戶人家的講究。

顧夫人看到他，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宜年醒了？昨晚睡得還好嗎？”

“挺好的，謝謝阿姨關心。” 薛宜年拉開椅子坐下，拿起一個看起來剛出籠的小籠包。嗯，味道不錯，但還是比不上他家小區門口那家老店的。他在心裡默默評價。

“這麼早？要不要再多睡會兒？” 顧薇薇今天穿了身運動套裝，看起來像是剛晨練回來，額頭上還有一層薄汗，顯得很有活力。

“不用，已經醒了。” 薛宜年咬了一口包子，含糊地回答。他不存在倒時差的問題，他的内部時鐘比瑞士表還準。

“那你今天有什麼打算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A大逛逛？我正好有點東西要回學校拿。” 顧薇薇很自然地發出了邀請，眼神裡帶着友好的期待。

薛宜年想了想。一直待在房間裡打遊戲似乎也不太好，顯得過于……不合群。而且他對A大确實有那麼一點點好奇。“可以，” 他點點頭，“那就麻煩薇薇學姐了。”

“不麻煩！” 顧薇薇立刻笑了起來，顯得很高興，“那一會兒吃完早飯我們就出發？正好趁早上涼快點。”

這時，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顧綸頂着一頭亂毛，睡眼惺忪地下來了，身上還穿着睡衣。“什麼事這麼高興？”

“我約了宜年去A大逛逛，” 顧薇薇心情很好地解釋，“你要一起去嗎？”

“去！當然去！” 顧綸立刻清醒了大半，拉開薛宜年旁邊的椅子坐下，拿起一個吐司就往嘴裡塞，語氣急促，“年年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薛宜年默默地喝了一口豆漿，決定不參與這段對話。

顧薇薇看了看顧綸，又看了看薛宜年，聳了聳肩，沒再說什麼。

于是，上午九點，薛宜年坐上了顧薇薇開的一輛紅色跑車，旁邊依舊挂着一個大型挂件——顧綸。

A大的校門是那種帶着曆史感的拱形石門，爬滿了藤蔓，看起來比顧家老宅多了幾分書卷氣和……人味兒。車子不能随便開進去，三人在門口下了車，步行往裡走。

九月初的校園，已經有不少提前返校或者參加活動的學生了。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梧桐樹，陽光透過葉隙灑下來，落下斑駁的光點。空氣裡有草木的清香，還有青春期特有的那種躁動又蓬勃的氣息。

“怎麼樣？我們學校還不錯吧？” 顧薇薇像個導遊一樣，熟門熟路地介紹着，“這邊是主教學樓，那邊是圖書館，你們信息學院在那棟樓……”

薛宜年安靜地聽着，目光掃過周圍的環境。A大的建築風格很多樣，有帶着年代感的老樓，也有設計現代的新館，融合得倒也不算突兀。

整體氛圍确實比他想象的要好，至少看起來是個能安心學習（和打遊戲）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圖書館上。

那是一棟看起來很有些年頭的建築，莊重，肅穆，門口的石階都被磨得有些光滑了。

“圖書館……藏書多麼？” 他難得主動問了一句。

“超多！尤其是古籍和外文文獻，” 顧薇薇立刻來了興緻，“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在全國都排得上号的。你要是喜歡看書，肯定會喜歡這裡。要不要進去看看？”

薛宜年點點頭。

三人便朝着圖書館走去。顧綸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大部分注意力還是放在薛宜年身上，偶爾抱怨一句“好曬”或者“什麼時候回去”。

圖書館内部很高，也很安靜，隻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和偶爾響起的鍵盤敲擊聲。

濃郁的書香混合着舊紙張的味道，讓薛宜年感覺很舒适。他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

顧薇薇帶着他們在一樓大廳轉了轉，介紹了各個閱覽室的分布。薛宜年的目光被一排專門陳列古籍善本的玻璃展櫃吸引了。

他走到展櫃前，看着裡面那些泛黃的、帶着歲月痕迹的線裝書，眼神裡流露出一絲不加掩飾的興趣。他對這些承載着曆史信息的東西一向很有好感，就像遊戲裡的古老卷軸或者遺迹地圖，總覺得裡面藏着秘密和故事。

就在他看得入神時，旁邊似乎也有人停了下來。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到一個男生。

很高，很瘦，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氣質和他一樣，都帶着點生人勿近的冷淡。男生也正看着展櫃裡的同一本書，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什麼。

感覺是很受女孩子追捧的那種校園男神的感覺。

幾乎在薛宜年看過去的同一時間，對方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側過頭來。

四目相對。

薛宜年能清晰地看到對方漆黑的瞳孔，像某種冷而硬的寶石，裡面映着自己的影子。

然後，對方飛快地移開了視線，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對視隻是個意外。

他甚至還往旁邊挪了一小步，拉開了點距離，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展櫃裡的古籍上，側臉線條依舊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