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或者說,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遊戲《A大Online》的正式服,終于在一系列略顯混亂的開服活動後,按部就班地展開了。
薛宜年對這種按部就班表示滿意。規律,意味着可預測,可控。
他的課程表不算特别滿,但專業課的難度系數顯然比高中提升了不止一個等級。第一天上課,他提前十分鐘抵達階梯教室,選了個靠中間但偏角落的位置——視野良好,方便觀察,且能最大限度減少不必要的社交互動。
第一門是《高等數學》。
授課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看起來有些嚴肅的老教授。語速不快,闆書工整,邏輯清晰,但偶爾會插入一些年代久遠的冷笑話,收獲寥寥無幾的應和以及大部分學生的茫然。
薛宜年沒什麼表情地在筆記本上記下關鍵公式和推導步驟。老教授的冷笑話他沒get到,但他精準地捕捉到了課程的重點和難點。他在心裡給這位教授打了個标簽:“基礎紮實,教學嚴謹,幽默感……有待考證。總體評價:優良。”
第二門是《C語言程序設計基礎》。
年輕的講師,語速快,思維跳躍,喜歡用各種網絡梗來解釋複雜的概念,課堂氣氛相對活躍。
薛宜年一邊飛快地敲着鍵盤記錄代碼和注釋,一邊在心裡默默評價:“……語速過快,部分梗過于陳舊且與知識點關聯性不強,但重點突出,案例生動。總體評價:尚可。需要課後自行補充學習。”
至于那門他因為“S.Z.”的推薦而一時興起選上的《計算語言學與古文字識别導論》……第一節課就給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喜”。
授課老師是一位看起來比顧斯還要年輕幾分的、戴着金邊眼鏡的學者,氣質溫文爾雅,但講起課來卻極其“硬核”,開篇就直接抛出了幾個涉及語言模型和古文字結構分析的前沿問題,然後開始深入淺出(主要是深入)地講解相關的理論基礎。
薛宜年聽得很專注。這門課的内容确實……有點意思。它将他感興趣的兩個領域——邏輯嚴謹的計算機科學和承載着曆史信息的古老文字——以一種他從未想過的方式連接了起來。
“……這門課,或許可以提升一下優先級。”
他在心裡默默調整了自己的“技能點分配計劃”。
一整天課上下來,薛宜年感覺大腦被塞進了不少新信息,需要時間消化。他婉拒了新室友趙鵬“一起去聚餐”的熱情邀請,抱着電腦和書本,直接去了圖書館。
圖書館依舊是他喜歡的那個樣子,安靜,肅穆,空氣裡彌漫着書本和知識的味道。
他輕車熟路地找到自己常坐的那個靠窗角落,坐下,開始整理今天的課堂筆記,并預習明天的内容。
期間,他需要查閱一本關于編譯原理的參考書。書架有點高,最上面一層需要踮腳才能夠到。
他剛伸出手臂,嘗試了一下高度,旁邊就伸過來另一隻手,骨節分明,動作流暢地将他需要的那本書抽了出來,遞到他面前。
是沈知行。
這位學神似乎和圖書館這個場景有着某種綁定關系。
“你要這本?” 沈知行看着他,聲音很低,沒什麼情緒,像是在确認一個客觀事實。
“嗯,” 薛宜年接過書,“謝謝。”
沈知行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麼,轉身走向了另一排書架,繼續尋找他自己的目标。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任何多餘的社交辭令。
薛宜年看着手裡的書,又看了一眼沈知行那過于挺拔和冷淡的背影,心想:“……固定刷新點的助人為樂型NPC?觸發條件是‘夠不到書’?”
他沒再深究,拿着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不管觸發條件是什麼,結果是好的就行。有效率,不麻煩。他喜歡這種模式。
他在圖書館一直待到閉館,才慢吞吞地收拾東西回宿舍。
宿舍裡,李澤文和趙鵬正在激烈地讨論着什麼社團招新或者迎新晚會的事情,看到他回來,又熱情地招呼他加入讨論或者周末一起去參加活動。
薛宜年一邊把書放回書架,一邊用最簡潔的語言表達了“最近比較忙,可能沒空”的核心思想。
李澤文和趙鵬似乎也習慣了他這種“不在服務區”的狀态,沒再強求,又自顧自地聊了起來。
薛宜年戴上耳機,打開電腦,準備開始他的“農場夜生活”。
然而,代表着麻煩的提示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是顧綸發來的視頻通話請求。
薛宜年面無表情地按了接通。
屏幕上立刻出現了顧綸那張寫滿了“我不開心”的臉,背景看起來像是B大的宿舍,比薛宜年這邊明顯要……樸素和雜亂一些。
“年年!你終于回宿舍了!我給你發了八百條信息你都沒回!” 顧綸的聲音帶着控訴。
“我在圖書館,手機靜音。” 薛宜年解釋,然後看了一眼屏幕,“你在宿舍?”
“嗯,” 顧綸點頭,随即開始抱怨,“我們學校這宿舍又小又破!食堂飯菜也難吃得要死!課也無聊!老師講得還沒我們高中老師好!這破學校我一天都不想待了!”
顧綸有些委屈的撅起嘴,眼睛裡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
“……” 薛宜年覺得這抱怨内容似曾相識。他冷靜地提醒,“你才去了一天。”
“一天也夠了!” 沒得到想要的回答,顧綸語氣激動,“年年,我明天還能去你們學校找你嗎?我們一起上自習?”
見不到年年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他不想再等待了。
“我明天上午滿課,下午要去實驗室。” 薛宜年陳述事實。
顧斯給他那份資料裡,提到了信息學院大一新生可以申請加入幾個基礎實驗室,提前接觸項目。他昨天已經提交了申請,并且通過了初步篩選,約了明天下午去參觀和面試。
“實驗室?” 顧綸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什麼實驗室?你要做什麼?是不是很危險?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 薛宜年覺得顧綸的思維又開始發散了,“就是一個學習的地方,很安全。你好好上你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