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睡到自然醒,吃着母親變着花樣給他做的、充滿了“家常味”的好菜。他陪着不善言辭的父親,安安靜靜地下幾盤棋,或者看他侍弄陽台上的花草。他聽着母親絮絮叨叨地講着街坊鄰裡的趣事,或者抱怨着物價上漲。
這種平淡、瑣碎、充滿了煙火氣的日常,是他之前在帝都那個“高級副本”裡,從未體驗過的。
顧綸幾乎成了薛家半個兒子。
除了晚上回自己家,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泡在薛宜年這裡。他會陪薛母聊天,會搶着做家務,會和薛父一起研究棋局。
他的狀态,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下來。雖然偶爾還是會流露出對帝都生活的不滿或者對未來的焦慮,但那種緊繃的、仿佛随時會斷裂的神經質感,已經淡了很多。
他和薛宜年之間,也似乎進入了一種暫時的“休戰期”。
兩人會像以前在申城時一樣,一起窩在薛宜年房間裡打遊戲。這次顧綸沒再堅持玩那些需要激烈對抗或者複雜合作的遊戲,而是和薛宜年一起,玩起了那個畫風可愛的像素農場遊戲——《星露谷物語》。
顧綸一開始還不得要領,不是把種子種錯了季節,就是拿着魚竿在河邊站一天也釣不上一條魚。
薛宜年則像個耐心的“老村長”,指導着他如何開荒,如何規劃,如何和村民打好關系:“潘妮喜歡寶石,阿比蓋爾喜歡紫水晶,鎮長嗯,鎮長好像沒什麼特别喜歡的,送他個咖啡就行。”。
顧綸學得很快,也玩得不亦樂乎。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可以自己掌控節奏、慢慢建設、看着農場一點點變得繁榮起來的過程。
偶爾,他也會對遊戲裡的某些設定發出吐槽:“為什麼這個礦洞裡的史萊姆還會掉戒指啊?這不科學!”
薛宜年則會一本正經地回答:“這是遊戲設定。不要試圖用現實邏輯去理解虛拟世界。”
兩人就這樣,一個負責規劃指導,一個負責動手執行,竟然也将那個小小的像素農場,經營得有模有樣。
這種近乎“平和”的相處模式,讓薛宜年感覺,有點不真實。
但同時,也确實很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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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帝都那邊的“信号”,并沒有因為他的“地圖切換”而完全中斷。
顧斯幾乎是以一種雷打不動的頻率,每天都會給他發來一條簡短的問候信息。比如“申城今天天氣如何?”“在那邊還習慣嗎?”“需要什麼東西可以跟我說,我讓助理寄過去。”
薛宜年也會禮貌地回複:“挺好的,謝謝關心。”“都習慣。”“暫時不需要。”
他還收到了顧斯“代為轉交”的新年禮物——一條圍巾。
觸感柔軟得不可思議,顔色是低調的、幾乎看不出品牌logo的純灰色,但那精良的質地和設計,無疑昭示着其不菲的價值。這條圍巾和顧斯本人也很像,低調矜貴。
沈知行那邊,也發來過一條信息,祝他新年快樂。
謝放幾乎是每天都會給薛宜年發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薛宜年回不回信息,隻是自顧自地、興高采烈地,分享着他的生活和愛好。
薛宜年偶爾會點開看看,覺得有點吵鬧,有點傻氣,但也意外地不讓人讨厭?甚至,在申城這種過于安靜的假期裡,偶爾看看謝放這些“高能量”信息,反而成了一種調劑。
時間就在這種江南冬日特有的、濕冷的、安逸的、偶爾被遠方信息打擾的節奏中,來到了除夕。
除夕夜,薛宜年是在自己家裡吃的年夜飯。薛母親手做了一大桌豐盛的菜肴,都是他從小吃到大的、熟悉的味道。薛父大概是心情好,難得地多喝了兩杯黃酒,臉頰微醺,話也破天荒地多了起來,跟他聊着單位裡的人事變動和一些無傷大雅的趣聞。
顧綸也被熱情好客的薛母強留下來,一起吃了這頓或許是他近年來最溫馨的一頓年夜飯。他在長輩面前顯得有些拘謹,不像在薛宜年面前那麼放肆,但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和眉眼間舒展放松的神态,卻是真實自然的。
看着眼前這溫馨、熱鬧、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景象,聽着父母的唠叨和顧綸偶爾插科打诨的聲音,薛宜年感覺自己那顆一直懸着的心,似乎終于落回了實處。
這才是他所熟悉的、屬于他的“常規模式”吧。
簡單,真實,雖然有點吵鬧,但很溫暖。
吃完年夜飯,窗外響起了零零星星的鞭炮聲。薛宜年和顧綸一起,幫着父母收拾碗筷。
“年年,” 薛母一邊洗碗,一邊狀似随意地問,“你在帝都……那個顧家,待着還習慣吧?他們家人,對你好不好?”
薛宜年擦盤子的動作頓了一下。“挺好的,媽媽。他們都很照顧我。” 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