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照片幾乎占滿了整個屏幕，乍看之下，像被人設置成了手機壁紙。

“我不是在看照片，”雲澗邊解釋邊慌忙滑動屏幕試圖退出，“這是之前那個……”

手機界面退回到搜索頁，搜索欄裡那幾個雲澗親手輸入的檢索詞更加刺目：【塗氏、霸總寵妻、甜】。

“……”

雲澗面無表情地按下鎖屏鍵，此刻恨不得連視覺神經也一鍵切斷。在閉眼的前一秒，他清晰瞥見Alpha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這份尴尬并未持續太久，因為身邊有人陸續而至。

鄧豈年攜着雲蔓款款而來，前者紅光滿面，後者容光煥發——仿佛半個月前在電話裡哭訴的Omega另有其人。

祝懸此刻也與方才疾言厲色的模樣判若兩人，正拘謹地将手背在身後，小鳥依人地貼着塗天擇，盡顯溫婉之态。

塗天擇倒是跟雲澗上次在塗家老宅所見時差别不大，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樣子，仿佛世間萬物都不值得他投去一瞥。

神态各異的幾張臉，将逢場作戲展現得淋漓盡緻。

指尖傳來細微的酥麻癢意，雲澗低頭，發現自己的手被塗天演輕輕握住，而後被溫柔地包進他的大掌裡。

原來這位的演技同樣可圈可點。

雲澗不自然地撇開眼，卻猝不及防撞上一張堪稱慈愛的笑面。

鄧豈年在對他笑。

這可真真稱得上是奇觀，雲澗幾乎要受寵若驚了，畢竟他活了二十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被鄧豈年正眼看。

“小澗，天演，”鄧豈年招呼他：“過來一起拍全家福。”

刺目的鎂光燈接連閃爍，将一張張溫馨畫面永恒定格。畫面中央是鄧豈年和雲蔓，兩側分别立着雲澗和塗天演、祝懸和塗天擇，任誰看來，這都是羨煞旁人的三對夫妻、相親相愛的一家六口。

雲澗被強光刺得微微眯起眼，本能地想要後退，但那隻溫潤的大手，仍舊輕輕牽着他，沒有松開的意思。

“鄧小少爺，請您和塗二公子再靠近些……對，手臂可以挽得更親密一點。”攝影師像個教孩童系鞋帶的幼師，不厭其煩地調整着他們的動作。

但雲澗心知肚明，這場戲的真正導演始終是鄧豈年。他們不過是在按照既定的劇本表演，為鄧氏充當活體廣告牌。

他甚至能想象到，這些所謂的“全家福”将會配上怎樣讓人眼前一黑的标題，出現在那些三流媒體的版面上，淪為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直到拍照環節結束，塗天演被鄧豈年引薦着去應酬賓客，這其樂融融的一家六口才各自散去。

雲澗避開所有探尋與攀談的目光，獨自走向無人的露台。他隻是一個由鄧家制造、擺在塗家的花瓶，現在展示環節已結束，理應及時退場。

他倚着欄杆，目光漫過宴會廳中觥籌交錯的人群。這場聲勢浩大的晚宴幾乎網羅了首府市的所有權貴，其中大半面孔，都曾出現在他的婚禮上。

而那位站在名利場中心的Alpha，穿着和雲澗同系列的禮服，被谄媚逢迎的賓客層層環繞，卻跟如魚得水的鄧豈年截然不同，塗天演眉頭微蹙，實在談不上自在與享受。

想必在場的許多人都對這位剛從軍隊退役的塗家二公子心存疑惑——他既沒有如外界所料步入政壇或留在軍界，也沒有接手塗家根基深厚的産業。婚後他涉足的每個商業領域，都與鄧氏集團有着盤根錯節的聯系，此刻更是纡尊降貴，公然以鄧豈年左膀右臂的姿态現身。

雲澗也同樣不解——這位自幼浸淫商界、高中時期就開始參與家族事務的頂級Alpha，究竟為何要違逆整個塗家的意願，甘願讓鄧豈年這條一旦咬住就絕不松口的螞蟥吸附？

他究竟，在圖謀什麼？

雲澗輕抿香槟，凝視着人群中央那個挺拔的身影。這是第一次，他開始思考婚後一直沒來得及、或者說避開思考的問題——塗天演為什麼會選擇跟他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