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期的雲澗,在同齡人中有極高的知名度。每當提起這個名字,許多人都會條件反射地想起兩件轟動全校的大事。
第一件發生在期末校會上,雲澗的信息素突然失控,強烈的波動幾乎影響了在場的所有Alpha,險些引發暴亂。
第二件事發生在兩天後,校醫院信息系統突發數據洩露,雲澗的檢測報告被曝光。報告上赫然顯示,他的信息素等級評估結果為S級,這也使他成為全校唯一的S級Omega。
短短72小時,雲澗的形象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從“當衆發情的不檢點Omega”,搖身一變成了高不可攀的S級存在。而這一切,都始于那個盛夏的午後。
那日正值酷暑,全高中部的師生都聚在蒸籠般的千人大禮堂裡,忍受着校長冗長枯燥的講話。
雲澗的座位在會場正中間,四周嘈雜的人聲和長時間不流通的空氣煎擾得他心煩意亂。他伸手摸向後頸,把被汗水浸濕而翹邊的隔離貼緊緊按壓回皮膚。
其實從早上開始,他就感覺頭暈。現在更是胸悶氣短、眼花耳鳴,很像中暑的症狀。
他想舉手示意指導員,卻連擡胳膊的力氣都沒有。
就這樣度秒如年地又捱了幾分鐘,隐隐約約間,他從持續的雙耳嗡鳴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表揚……雲澗同學……比賽……榮獲冠軍……”
有人輕推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那隻手明明沒用什麼力氣,雲澗卻“咚”的一聲栽下座椅,失去意識。
周圍響起驚叫聲,有同學手忙腳亂地扯他的胳膊,也有人驚慌失措地去喊老師。
一種極緻甜美的氣息從雲澗翹起的隔離貼邊緣瘋狂外溢。他的信息素徹底失控了。
整個禮堂驟然炸開鍋。距離雲澗最近的幾個低階Alpha瞬間陷入狂躁,他們不顧一切地朝着氣味的發散源撲去,像一群聞到血腥氣的野獸。
Omega們哭喊着四散逃開。不明所以的Beta們在短暫的迷茫後,嘗試上前幫忙,可各方面都平庸的他們,根本不是這幫身材壯碩的Alpha的對手。他們被大力推搡到外圍,然後再也不敢、也不能上前。
整個禮堂頃刻間化作原始獵場,而昏迷中的雲澗,正無知無覺地躺在風暴中心。
一道響亮的聲音刺破極度的混亂:“快叫學生會會長!快叫塗天演!隻有S級Alpha才能控制住局面!”
不過半分鐘,一個高大的身影踏進漩渦。
來自S級Alpha的威壓就像一隻無情鐵手,緊緊扼住那群即将失去理智的Alpha們的咽喉。他們佝偻着身軀,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仿佛捕獵後不敢擅自享用的群狼,将到嘴的獵物敬獻給頭狼後,萬分不甘卻不得不屈從地離開。
塗天演進入風暴中心。
Omega呼吸急促,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被汗水浸濕的碎發黏在頰邊。他頸間的扣子不知被誰扯掉了一顆,校服襯衫的領口歪斜,露出一截瓷白的脖頸,隐約看得見向下延伸的伶仃鎖骨。
塗天演信息素裡的壓制分子突然變了性質,渴求和想要安撫的部分試圖偷天換日。
他聽見大到湮沒了一切的失序心跳聲,手指像被什麼東西牽引着般探向那截脆弱的頸項,眼看就要肌膚相觸。
“塗天演!快帶他離開這裡!”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被點名的Alpha像被冷水澆頭,迅速驚醒過來。
他不敢再遲疑,一把将人打橫抱起。教師和安保人員已經開始疏散人群,原本擠得水洩不通的事發地終于讓出了一條路。
懷裡的溫度燙得驚人,一股糜甜又青澀的莓果香執拗地往他鼻腔裡鑽。塗天演咬緊牙關,幾乎憑借着最後一絲理智往校醫院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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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Omega如同淋了雨的人偶,潮濕的黑發鋪散在雪白的枕套上,校服襯衫因被大力揉搓過而愈加淩亂。
一針強效抑制劑被緩緩推入靜脈。校醫幫雲澗把衣領理正。
空氣中的漿果香消散了不少,清新的氣味阻隔劑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開始重新占據上風。
一直倚着門闆、保持着要進不進姿勢的塗天演斂回視線,正欲轉身離開,卻被校醫叫住。
“塗天演,”校醫盯着他的臉看了幾秒,“你應該是被他的信息素影響到了,先别急着回去,我叫護士幫你檢查一下。”
塗天演也被注射了一支抑制劑,還被要求留觀一小時,等信息素穩定了再回去。
他坐在冰涼的不鏽鋼長椅上,透過薄薄的門闆,能清晰地聽到病房裡面的交談。
Omega的聲音綿軟無力,顯然還沒完全清醒,神智仿佛退行至幼童般的懵懂狀态。校醫正在詢問他有哪些藥物和食物過敏。
“藥物不過敏,食物……有些蔬菜會過敏。”
“都有哪些蔬菜呢?”校醫循循善誘着,試圖用對話的方式讓Omega放松下來。
于是那道軟綿綿的聲音漸漸有了精神,報菜名一樣說了好多:“韭菜、秋葵、山藥、西葫蘆、莴筍、冬瓜……”
“這是挑食還是真的過敏啊?”校醫忍俊不禁,“我可是頭一回見到對冬瓜過敏的人呢。”
Omega小聲嘟囔:“确實是過敏……但也不喜歡吃……好吧,我就是讨厭冬瓜。”他的尾音心虛地低了下去。
“那水果呢?有過敏的嗎?”
“有,但不嚴重。”
“都有哪些水果啊?”
“芒果、芭樂、猕猴桃……”
大概又數了五六種,Omega的聲音漸小,片刻後被均勻的呼吸聲取而代之。
校醫推開門走出來,見塗天演還沒回去,仍坐在門外的長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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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放學鈴響的時候,雲澗剛好睡醒一覺。護士輕手輕腳地給他測了體溫,又抽了一管血。
抽血的時候,雲澗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着針尖刺入手臂,視線沒有絲毫的回避。
“别害怕,馬上就好。”護士給他一個安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