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澗抿唇回以一個微笑。
待護士把采血管帶出病房,門剛要合上,校醫再次走了進來,手裡也拿了套采集儀器。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她嗓音柔和,和端肅闆正的面容并不相稱。
“好多了。”雲澗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揪着被單。沉默幾秒後,聲音發緊地問:“我是……發情期到了嗎?”
這句話說得很輕,卻壓着千斤重的自責。
雲澗對昏迷期間的記憶幾乎一片空白,但一個Omega在公共場合陷入發情,将造成多大的混亂、引發多惡劣的影響,他心知肚明。
可這不合常理。他上次的發情期才過去半個多月。雖然對于性成熟初期的Omega來說,發情周期不規律很正常,但也不至于剛過去半個月就卷土重來。況且從去年初次發情開始,他的發情期向來都是溫和漸進,從未這般猝不及防過。更何況,今天也沒有出現過被Alpha信息素刺激或誘導的情況……
“不是發情期。”
校醫的話像一劑良藥,瞬間撫平了他緊繃的神經。雲澗撐着床沿坐起身。
“隻是信息素紊亂。當一個人心理壓力過大、或身體長時間經受高強度的體能鍛煉之後突然松懈,就極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校醫專業地分析完,話鋒一轉:“聽說你上禮拜剛剛得了格鬥冠軍?”
雲澗點頭。
“那就說得通了。”
雲澗怔了怔,眉宇間的陰霾又籠罩了回來。比賽結束後的這一周裡,他确實疏于鍛煉。
校醫輕輕拍了一下雲澗的肩膀,打斷他的反省:“幸好送醫及時,沒造成嚴重後果,也沒有人受傷,所以别再自責了。還有——”
“——恭喜你呀,格鬥冠軍!”
雲澗耳尖有些發燙,他輕聲道謝,臉色看起來如釋重負了許多。
“以前做過信息素等級檢測嗎?”校醫戴上橡膠手套,取出腺液采集器。
“沒有。”
“你的信息素等級應該不低。”從别人的轉述裡得知了當時會場的情況,再結合塗天演這個S級Alpha被影響後的狀态,校醫得出這個猜測。“所以我需要抽取一點你的腺液,分析和檢測用。”
雲澗順從地垂下頭,撕下隔離貼,将後頸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尖銳的針頭沒入腺體。
……
暮色漸沉。在跟校醫保證回家一定會好好休息後,雲澗終于獲準離開。他剛踏出校醫院的大門,就險些撞進一個寬闊的胸膛。
兩人同時慌亂地後撤,同時認出對方,又同時開口:
“你……”
“你……”
過分默契的停頓和微妙滑稽的氛圍,讓雙方都有點想笑。
“聽說是你送我來的校醫院,謝謝你。”雲澗先開口打破沉默。
他唇角微揚時,右頰出現一顆若隐若現的酒窩,給蒼白的臉色添了幾分生氣。
“不客氣。”塗天演吐出簡短的三個字後,把視線移開了。
雲澗以為這是對話就此結束的意思,猶豫着要不要道别,就摹地瞥見Alpha手中拎着的——
“我的書包?”
“嗯,”塗天演把目光移回來,遞過書包,“你的輔導員讓我幫忙送來的。他是Alpha,不方便過來。”
雲澗接過書包,又道了謝,沒注意到Alpha話裡的邏輯漏洞。
直到Alpha自己做了補充:“我打了抑制劑。”
雲澗反應過來,于是又開始道歉:“是因為我的信息素嗎?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他的道歉很誠懇也很疏離,這讓Alpha接下來想說的話顯得不合時宜。
Alpha喉結滾動了幾下,視線再次飄向雲澗身後,“你的輔導員讓我……送你回家。”
信息素紊亂狀态下的Omega确實不适合一個人在外遊走,雲澗理解老師的顧慮。但一再勞煩一個根本不熟的校友,雲澗同樣覺得不合适。
“不用了,”他禮貌婉拒:“今天已經夠麻煩你了。”
“……沒關系。”
“對了,”雲澗低頭在書包裡翻找,“醫藥費多少錢?校醫說是你幫我墊付的。”
“……”
盛夏的傍晚依然悶熱難當,雲澗身上單薄的校服襯衫早已被汗水洇濕,但後頸蒙着的隔離貼,卻如棉被般厚厚疊了三層。
校醫的叮囑猶在耳畔:“普通的隔離貼對你效果有限,你可能需要佩戴一種特殊材質的隔離貼。這東西校醫院沒有,我給你個地址,你去那裡買。”
可雲澗現在沒有時間去方向完全相反的城西,隻好先以數量促質量。
三層厚重的隔離貼如刑具般箍在脖頸上,他連偏頭都困難,因此也就沒察覺身後不遠處,有個人影一直亦步亦趨。
雲澗腳步匆忙地低頭行進着,但不是往鄧家的方向。他拐進一條滿是煙火氣的巷子,在一棟老舊的小樓前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