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傷缺席的玩家不過是錯過了一場活動,世界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抱着掃把坐在倉庫門口反思自己在這場遊戲中占據了什麼地位,最後得出結論:他就是個旁觀者,不僅高光時刻沒有他的身影,連推動進度條的參演名單都上不去榜,雖然完美踐行了不能搶主角風頭這一要點,但是同樣的,他在這時代的浪潮裡感覺不到一絲參與感。
想想吧,藍染在為入隊做準備的時候,他在摸魚打别的遊戲;藍染準備當席官在上司面前出頭的時候,他翹掉挑戰賽在場外抖腿;藍染在大型活動上大殺四方一躍成為副隊長的時候,他留守番隊掃地。
雖然件件都有藍染挖坑的手筆,他也不能跳過過程看結果,結果就是他在藍染冉冉上升的事業裡沒有體現出任何價值,這個結果明顯與他金牌輔助的名号相悖,在他的現象中,理應藍染提出想法挑起争端,他負責做個無情的打手專治各種不服,然而現在,藍染的對頭不是他報複的,丢掉的手帕不是他找回來的,一路晉升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作為一個蟬聯多年NPC最受喜愛的勇者之名的人,玩家絕不允許這種自砸招牌的情況出現!
玩家感到了大危機。
風聲由遠及近,斑駁樹影在他身上不停遊動,響應着玩家陰晴不定的心。
庭院的樹木生長得很旺盛,枝桠綠葉盡是風雨壘下的百年歲月,鋪伸延展遮去大半烈陽。藍染正埋首案前不知寫着什麼,玩家看見一個隊員在門外對他彙報着什麼,于是轉個身走到窗外,背靠着牆貼在窗戶旁聽藍染不緊不慢地對那個隊員交代工作。
沒等多久藍染送走了那位隊員,揚聲說了一句,“進來吧。”
玩家聞言翻窗進去,動作十分自然且流暢,跪地滑行抱大腿三秒鐘一氣呵成,他先是表達了這段時間的空閑讓他無助,并着重闡述了對自己定位的迷失,最後希望藍染再次為他指條明路——大意就是該發任務讓我充實一下不要再長草啦!
藍染聽完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如衡量他的價值般将目光逐一落在他的肩膀和手上,随後輕聲但不容置喙地說,“如果隻作為最普通的戰士在前對敵,真央剛入學的學生都能學會舉刀,有朝一日比你更強大的人出現,你準備怎麼辦?”
玩家仔細考量了一會兒,靈機一動,“想辦法暗殺他。”
藍染嗯了一聲,倒不像太意外,“還可以,沒說出來同歸于盡就很不錯了。”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明知打不過還要上去送死?”
“我從未認為你隻會一味揮刀,畢竟你一向在取勝上不擇手段,”說到這裡,藍染詭異地停頓了一下,“雖然算是好事,但這付出的代價無疑遠遠超過預期。”
“我要的不是隻會動刀的莽夫,”藍染暗示地看了他一眼,“我要的是會思考、會想象、面對問題除了砍翻對方之外還能想出來其他解決辦法的人。”
玩家聽得很認真,等他話音落下如同課堂發言一樣舉起了手。
藍染額角一抽,示意他有話直說。
玩家跪坐得很端正,說,“我還會罵人。”
藍染端茶的手抖了一下,他輕輕将茶杯放回去以免自己下一秒把這杯茶潑在玩家臉上,随後輕輕颔首,示意玩家繼續說下去。
“沒啦,”玩家坦言道,“這還不夠?以後你想罵但是不好意思罵的我可以替你罵,你想揍但是不好意思揍的我可以替你揍,要不然你還想要做什麼?荒野求生?模拟經營?這些我也可以,戀愛策略這方面我也有很豐富的理論經驗,不過還沒實踐過,但我可以試試。”
“……”藍染吸氣、呼氣、深吸氣、深呼氣,平複了一下,然後說,“你走吧。”
玩家問,“去哪?”
藍染說,“去哪都好,就是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玩家大驚,“你趕我走?我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不如問問我對你哪裡滿意。”
“又來了,又來了,”玩家說,“你們少打一些機鋒交流的效率能提高一倍,知道平子隊長為什麼喜歡我不喜歡你嗎?因為你們總喜歡把自己的智商體現在吐出來的每一個字上,連罵個人都要拐彎抹角的,難道一個人聰明就要時時刻刻體現出來嗎?”
藍染笑了,隻是笑聲有點冰冷,“看來你确實對自己不太自信,既然廉價到需要依靠他人的肯定來體現自己的價值。”
“你生氣了?”玩家胳膊撐在身前往他面前湊,仔細觀察藍染的表情,“你是在氣我對你指手畫腳,還是在氣平子隊長比起你更喜歡我?”
随着這句話落下,藍染的表情又恢複那種溫文爾雅的樣子,好似已經收斂起剛剛一瞬間暴露出來的憤怒,玩家卻因為離得近,能夠直白地看見那雙眼裡積攢愈盛的怒火,烈火愈盛,藍染的表情愈平靜,玩家對此感到非常驚奇,又往前貼近了點,試圖占據帥哥變臉的絕佳觀影位。
藍染仍然微笑着,悄無聲息地擡起手輕輕放在玩家因為往前探頭而露出來的脖頸上,手指下的皮膚溫熱,血液流速平緩,動脈搏動得很規律,似乎隻要動動手指就能讓這個人消失在世界上,藍染得承認這個想法非常有誘惑力,尤其是被人挑釁到痛處的現在。
有的時候他真的不得不佩服玩家在挑釁這一方面做得十分優秀,仿佛這種說話方式與生俱來,他有的時候真的很好奇玩家在生前受到過什麼樣的教育,能讓他在各種地方表現得像一個笨蛋,但是當他像剛才展現出非同尋常的敏銳時又完全不像一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