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虞國國都。
延平門進出城的百姓絡繹不絕。
姚九娘素面朝天,一身布衣,心潮澎湃地跟着薛二叔站在不遠處排着隊。
身邊緊緊跟着她的弟弟還穿着冬日的舊皮襖,引得路人側目。
她姐弟二人祖籍西北邊陲綏遠城,家住呂祖廟街。
姚家本是書香門第,聽她爹姚六說,還出過做京官的祖宗!
可惜姚家後輩無能,祖宗也不保佑!
自姚九娘懂事起,就隻知道姚家在那小小的呂祖廟街已經住了少說有五代人,一百多年了!
到姚九娘她爹這一輩,日子更是稀松。
她爹讀了一輩子書,還是個破落書生!連個功名也考不中!
街坊們說,姚爹是大器晚成的命格,所以才會在四十二歲這一年,進京做了官!
兩個月前,姚爹來信兒,讓姚九娘帶着弟弟上京過好日子!
可一個十四的姑娘,帶着個五歲的娃娃,如何上路?
姚九娘求了前街藥鋪做過遊醫的郎中薛二叔送他們來京。
兩個月的跋山涉水,終于是到了京城!
姚九娘牽着弟弟,二人一齊伸着脖子看那高大的城牆。
心裡啧啧感歎:到底是京城啊!瞅瞅人家這高牆!相比之下,綏遠城那就是土坡坡啊!
哎呦!瞧瞧人家這京城的人,是個女的就帶着銀簪耳铛,腕上都是亮閃閃的镯子!
身上的衣裳不是鵝黃的錦緞就是粉桃的紗綢!哪像西北,人人都是破舊的布衣,土迷哄眼的!
姚九娘心想,等見了那死鬼爹,讓他也給自己置辦些!
正左右瞧着,打城門裡闖出一隊騎兵。
馬蹄翻飛,濺起一人高的塵土!
姚九娘躲避不及,被飛起的土坷垃打了臉!
她捂着被打疼的左臉,眼裡轉淚,不滿道:“這哪兒來的土匪!”
身後排隊的大娘制止她:“可不敢胡說,姑娘!那是大理寺的鐵騎!定是辦案去了。”
一旁的老大爺慧眼道:“那是大理寺正裴大人!”
“裴大人?可是裴相之子?”一旁的人插話。
“對對對!裴相次子!”
姚九娘一聽那些人來曆不小,也不敢說話了,隻捂着臉,老老實實排隊。
人們還未聽對裴公子的議論。
有說裴公子善待百姓的。
有說裴公子公正廉明的。
瑜九娘心中不屑,隻她見過的官老爺,沒一個好的!
排隊到姚九娘三人,薛二叔掏出公檢給守城的侍衛。
侍衛翻開公檢仔細核驗。
戶部郎中姚安泰之女姚九娘,年十四。
姚安泰之子姚啟祥,年五歲。
随行舅父薛伯遠。
侍衛看了看薛二叔,又往後看了看,問道:“姚家小姐和少爺的車馬在何處?”
薛二叔心知他是誤會了,抱拳客氣解釋道:“我是他們舅父。”
指着身邊的姚九娘和弟弟道:“這是姚大人的子女。”
侍衛定睛一看,方才根本沒注意這兩個粗布褐衣,滿身補丁的人!
還以為他們是姚家路上買的丫鬟夥計呢!
侍衛眼中不禁露出兩分不屑,轉身去蓋章去了。
姚九娘将那侍衛的表情看在眼中,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暢。
姚家窮慣了,總被人看不起。
姚九娘從小潑辣,才免得人欺負到門上。
可在這京城,她也不敢随便撒野。
看看自己身上的破衣爛衫,确實也和“小姐”兩個字沾不上邊,也不怪人家小瞧自己了,便是氣惱也隻能悶在心裡。
侍衛将公檢還給薛二叔,給他們放行了。
一邊站着的一個侍衛聽聞他們是戶部郎中的親眷,幾步跟上他們:“幾位是去戶部郎中姚大人府上?”
姚九娘對“姚大人”這三個字很是陌生。
薛二叔倒是與他攀談起來:“不錯,這位官爺可知姚家的府邸在何處?”
那侍衛自稱翟貴,看他們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想送他們過去。
姚九娘和弟弟在後面跟着薛二叔和翟貴。
翟貴時不時回頭給九娘他們介紹路邊的買賣鋪子。
姚九娘看這翟貴寬肩窄腰,樣貌也不錯,忍不住多瞅了兩眼。
嗯,京城也是有好人的!
不多時到了宣平坊。
翟貴引着他們看見姚宅兩個字,便客氣告辭了。
薛二叔上前敲響了小門。
姚九娘看着眼前的朱紅大門和兩側粗大的檐柱。
這可比綏遠城的衙門還氣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