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姚九娘進來了,主動給她搬了個小墩,放在裴仲瑜左手邊,讓她坐下。
滿室寂靜。
姚九娘也不敢說話,悄悄坐下了。
她想:這大概就是他為那日太過嚴苛的抓了自己的另類的賠禮方式吧......
不多時,那日賣自己簪子的小販,和幾個衣衫破爛的百姓也被衙役領進來了。
他們都弓着腰,低低矮矮地站在自己這一側。
對面都是錦衣華服,魁梧嚴肅的貴人,這一邊要麼是自己這樣的女流之輩,要麼是卑微恐懼的平民百姓。
姚九娘心裡有些同情這裴仲瑜。
雖然不知道他打的什麼官司,可看下來......赢面不大啊......
又一想到自己是來給他作證的,突然有些害怕得罪對面那幾位貴人......
早知道便不該來的......
過了有沒有一炷香的時間,陳大人才姗姗來遲。
他從後面繞進來,邊弓着腰給對面的大人物請罪,邊往他的座位走:“哎呀,有些瑣事,耽誤時間了,耽誤時間了......王爺恕罪......久等了......”
對面那位鐵面王爺明明白白瞪了陳大人一眼。
陳大人隻讪讪笑着。
王爺......
姚九娘垂着頭,想找個地縫逃出這個地方......
爹啊!
裴仲瑜害咱們!
陳大人清了清嗓子:“咳!裴大人,你告端王世子行兇殺人,可有人證物證?”
裴仲瑜上前一步:“大人,端王世子李宏上月在城外皇姑廟殺害農夫王二,人證物證俱全!”
“嗤!”端王笑出了聲:“胡言亂語!那妓子柳惜惜已經招了,是她拐騙我兒,又失手殺了那王二!裴大人何以揪着我兒不放?嗯?是何人授意你歪曲栽贓,非要把我兒定成殺人犯不可?我李承佑戎馬一生,為大虞出生入死,膝下李宏嚴加管教,不過是拘的太緊,他不通俗物,才叫那腌臜貨哄騙了!你非是咬着不放是吧?”
姚九娘悄悄聽着。
她開始以為是王爺世子仗勢欺人,殺人了。
畢竟裴仲瑜一臉正氣,人證物證那幾個字說的頗有氣勢,很容易讓人信服。
可不是嗎!從來這王爺皇子的,哪有好人?
聽了這王爺的話,她被端王的铿锵之言感染了,戎馬半生,還要被人揪住小辮子......京城黨争......可見一斑!
裴仲瑜這樣的白面小生,他見識過西北風沙嗎?知道什麼是沙場嗎?戎馬半生,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啊!是多少生命和鮮血......
姚九娘左右站了一會兒隊,不由得感歎這京城到底是文人雅士的地方。
告官都這麼謙謙有禮你來我往。
綏遠城的衙門,天天充斥的是對對方的祖輩,老娘,兒孫親切友好的祝福,和不多的對衣物的撕扯......
裴仲瑜不應端王,隻揮手讓人帶上來李宏和柳惜惜。
那柳惜惜已經被拷打得不成人樣。
李宏倒還是紅光滿面的。
裴仲瑜指着柳惜惜:“王二年二十八,高七尺,如此壯漢,她一個女子如何斬殺?”
不看還好,一看把姚九娘吓了一跳。
這柳惜惜還是以色侍人的妓女?
臉上深深淺淺的疤痕錯落交疊,恐怖駭人。
“我們已經查清楚,李宏與柳惜惜來往密切,聽聞有貴人欲給柳惜惜贖身,囊中羞澀的他拿定主意與柳惜惜私奔。出了繪春樓直奔城外,出城之前,柳惜惜賣了頭上的玉簪給路邊小販,又當了身上的绫羅,換來些許盤纏。夜宿城外皇姑廟,遇上躲雨的王二。王二心懷不軌,搶了他們的盤纏還想糾纏柳惜惜,李宏氣急之下用有王府标記的匕首插進王二肋下兩寸,後又自胸口腹部補刀共七刀。我以上所說皆有人證物證!”
端王身邊的一個中年人撚須而笑:“裴大人,如你所說皆有人證,可夜宿破廟之中僅三人,王二已死,柳惜惜認罪是她殺的,世子完全是無辜的呀!還是破廟之中另有他人?”
裴仲瑜沉默......
顯然是沒有人......
陳大人坐在上首,突然開口:“可方才裴大人之言不無道理啊!柳惜惜手無縛雞之力,如何殺得了王二?”
“不錯!”裴仲瑜沉聲道:“破廟之中僅三人,王二與李宏皆是壯年男子,若有人能殺得了王二,也隻可能是李宏!”
中年人緩緩走進柳惜惜:“惜惜姑娘,你給他們說說,你當時,是如何殺得了王二的?”
柳惜惜往李宏身邊縮了縮:“我......”
李宏跪在地上,抖如篩糠,讓人不注意他都不行。
裴仲瑜走近李宏:“李宏,你抖什麼?”
李宏與柳惜惜真不愧是心有靈犀的愛人,他也往柳惜惜處靠了靠:“我......”
姚九娘無語地看着二人......
他倆莫不是隻會說這一個字?
“陳大人!”裴仲瑜高聲道:“柳惜惜認罪一事疑點過多,先前的判決難以服衆,下官認為該将二人壓入大牢,重新仔細審理!”
姚九娘在心裡狠狠點頭:這倆人一直我我的,确實不像是認罪的樣子!
那柳惜惜身邊的中年人突然彎腰湊近柳惜惜:“你說什麼?王二是自己撞到匕首上的?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