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和哥哥商議好,先當他們是真的穩住,等金陵林家來人了再說。
姚九娘自此不用裝千金小姐了,也樂得解放自己。
裴仲瑜這幾天忙着岐州蝗災,日日早出晚歸。
晚飯時,姚九娘嘲諷他:“你還當你自己是大理寺的官爺呢?走到哪兒都操不完的心!”
裴仲瑜懶得和她細說,隻道:“此地蝗災,顆粒無收,赈災糧沒個三個月怕是到不了,百姓要受苦了。”
姚九娘聽了這話,沉默不語。
悶悶不樂許久才道:“原來你們也知道赈災慢啊!”
裴仲瑜看她不高興,把最後一快排骨夾到她碗裡:“怎麼也不會少了你一口吃。”
姚九娘放下碗道:“我們那裡隔幾年就旱災,老百姓賣兒賣女,朝廷的赈災糧總是到人都死的剩不下多少了才來。都說是山高路遠,可這麼近的岐州也要三個月嗎?”
裴仲瑜聽明白她是替百姓擔心,也歎口氣道:“上傳下達,這中間要經多少道手,各個關鍵節點的人怎麼想這個事?想怎麼利用這個事?方方面面,到真的行動,已經不早了。後面還要籌糧,運送。誰籌,誰運?這中間誰占功,誰背鍋,誰撈油水?誰借機攀附?多的是你想不到的。”
姚九娘撇撇嘴:“他們隻想錢權,這麼多百姓的命他們想不到嗎?”
“自己的命,不能隻等着别人施恩救你。”
姚九娘怒瞪裴仲瑜:“你們赈災是施恩嗎?青天大老爺!”
裴仲瑜看她誤會了,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指望不上上面,不能束手等死啊,咱們自己想想辦法,看怎麼幫一幫災民。”
姚九娘以為裴仲瑜是站在官老爺的角度說百姓,結果人家是站在百姓這一邊兒的,弄清楚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人還挺好......”
裴仲瑜一連幾天帶着黃守謙查看岐州蝗災。
蝗災最開始影響的是岐州城外的鄉民,鄉民漸漸湧入岐州城,緻使城中百姓也恐慌起來。
黃家本就是岐州首富,素來有救濟百姓的善舉。
黃守謙看災情不小,盡力調了糧食入城,又通過商會号召富戶捐錢捐糧。
黃雅清眼裡看不見自己為救災奔波消瘦的哥哥,隻看裴仲瑜如此大義,心中欽慕,因而主動變賣了自己的私财換了糧食支了粥棚救濟流民。
為了能多看裴仲瑜一眼,每日還親自去粥棚施粥。
姚九娘被黃雅清拉去一起施粥。
看黃雅清舀粥都是滿滿一碗,忍不住提醒她:“你這樣舀後面的人沒有了。”
“那我該如何?”黃雅清問道。
姚九娘給她做示範:“像這樣,舀半勺米一勺水,吃到肚裡還很餓,但多少有些東西進肚,一時半刻餓不死,能堅持幾日到赈災糧送到。”
黃雅清點點頭表示學會了。
可黃雅清面前排隊的災民不幹了。
他們原本就是看姚九娘施粥給的少才排了長隊到黃雅清這隊,眼看排到了,嘿!姚九娘給攪合了。
氣得他們對姚九娘破口大罵。
姚九娘幹了一上午活還讓罵了,也生氣了。
災民對她指指點點,說她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嬌小姐。
姚九娘使出畢生絕學與人唇槍舌劍。
可到底一張嘴辯不過幾十張嘴,氣得她扔了舀粥的大勺,坐在一邊生悶氣。
正趕過來的裴仲瑜拿起姚九娘扔下的勺子繼續給災民分粥。
黃雅清怕災民也說她,又換回一起的舀粥方式。
裴仲瑜也開口提醒她:“你這樣隻會多費糧食。”
黃雅清委屈道:“可我怕他們說我小氣。”
“你能支這粥棚就不是小氣之人,他們那樣說隻是想比别人多吃些,不能都聽他們的。”
黃守謙也接過黃雅清手裡的勺子,黃家少爺施粥,多與少災民們也不敢說什麼。
兩桶粥施完了,裴仲瑜看姚九娘還在生氣,帶她去河邊走了走。
姚九娘不忿道:“明明是救他們,他們還挑上了!真是狗咬呂洞賓!”
裴仲瑜無奈一笑:“也不能這麼說。”
“怎麼不能這麼說!”姚九娘生氣道,“要是我去領人家的粥,我才不挑!好賴有口吃的不就行了!先下什麼最重要?餓不死最重要呀!他們不想想,是要現在吃一頓飽飯,然後餓死,還是天天有的進肚,維持到赈災糧來!”
裴仲瑜少見地耐心道:“這些糧食是黃家買來施舍的,可糧食不是憑空來的,是農民辛苦耕種的。而這些領粥的災民,原本就是農民。他們種的糧食曾被人施舍,如今他們得施舍,不都是一樣的?說到底,都是萬民辛苦耕種的糧食養活天下萬民。再說,求生是萬物本性,他們想多吃些,算不得什麼錯。”
姚九娘看着裴仲瑜那大義淩然的樣子,嘴角不住抽抽:“那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