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歇了,陳亦庭極為自然地接手了吳嬸的工作,收拾家裡、做飯、洗衣裳,任勞任怨不說,還挺樂在其中。
錢淺沒那麼厚臉皮,讓人家一年到頭不停歇,拉着夏錦和綿綿跟着琢磨飯食、做些家事。
她切了火腿肉片給大家吃,夏錦和綿綿聽說火腿是生肉腌成這樣的,心理上接受不了。陳亦庭家裡原是大戶人家,早在書中讀到過南诏這種特産,倒是吃得挺香。
錢淺不忍夏錦和綿綿錯過美味,切片炒了菜,又與陳亦庭瞎研究,用帶骨的部分做出了一鍋不正宗的腌笃鮮,幾人也吃得十分滿足。
亂七八糟的吃食種類又多又豐富,還沒吃完,這個年便過完了。
上元節後,錢淺繼續到雲王府當跟班,見識到了達官貴族、豪門世家的禮尚往來。
沒有什麼金銀珠寶,都是名瓷字畫之類的稀罕物,主打的就是一個有價無市。老話說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這也正說明了世道年月好,大家才會有閑情逸緻來追捧這些風雅之物。
傍晚時分,王宥川被召進宮,錢淺等了一會兒,估摸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便跟李總管說了一聲先行回家了。
路上,天越發陰沉,随後熙熙攘攘飄起了雪花,街上零星的幾個行人加快了腳步。
這是年後的第一場雪。
雪不算很大,片片雪花在空中飛舞盤旋,美不勝收。
凡草木之花多出五出,獨雪花六出。錢淺隔着衣袖接了幾片雪花細細分辨,果真都是六瓣的形狀,但每一片的模樣又不盡相同,好像精靈的魔法。
短短一會兒,路上已不見了人影,天地間陷入無盡的空茫。
隻有盞盞燈籠發出昏黃的燭光,為冰涼的雪花籠上一層暖色,帶得那冰晶也跟着活潑起來。
錢淺哼起漫步人生路的曲調,腳步也随之變得輕快,感覺靈魂都放空了。
上一世爸爸媽媽很喜歡這首粵語歌,二人來了興緻就會在家裡跳幾圈,她也時常跟着黑膠唱片的節奏彈起鋼琴,為爸媽助興。歌詞她從未關注過,但曲調卻深深印在腦海裡,與之一起的,還有那時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光。
真懷念啊!
宋十安與副将李為走過轉角,遠遠便看到一抹倩影自由随性地邊走邊跳,身形舒展閑适,惬意無比。
天色已暗,雪花紛紛揚揚,愈顯大了。
明明該是冷寂孤單的場景,那翩然而動的影子卻仿佛十分享受這片孤寂,腳步輕快得讓旁觀者都能感受到那股輕松和自在。
宋十安不由得在腦海中描繪起另一個影子,忍不住想,她的舞姿是否還如當初一樣舒展?
那蹁跹身影消失在轉角處,李為忍不住感歎:“真自在啊!等我把債還完了,也要這樣痛痛快快地跳一跳!”
宋十安收回思路,隻是輕輕笑了下。
李為學着剛剛那影子模樣,擡腳蹦跶幾下,好像哪裡不對,問:“侯爺您看清了嗎?那是怎麼跳的?感覺就是在走路而已,怎麼就能那麼潇灑、那麼好看呢?”
宋十安輕輕搖搖頭,繼續行路,“沒看會。我隻會我教你的那一種。”
李為道:“我覺得您教我的那個華爾茲,沒有剛才人家跳的好看。而且人家走着路就跳起來了,也不用找伴,随時随地都能來。下回再看見我得追去問問,這是在哪學的……”
*
次日清晨,錢淺推開門,蒼茫大地一片銀裝素裹,美得令人窒息。
她望着天空還在飄落的雪花,心裡有些後悔。昨日戚河說雲王今日要赴宴,讓她也跟着去,可她當時沒好意思問,會不會來接她。
猶豫片刻,本着敬業的原則,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去上班。
今日雪大,綿綿拿出為她新做的月白色刺繡棉披風,定要她披上。錢淺一再說會被墨水弄髒了,洗不下去,綿綿說那便用墨水全染黑了,也必須得穿。
披風有一圈寬大的貂毛毛領護着肩頸,還能立起來護着臉擋風。為免頭發礙事,綿綿又幫她把頭發挽了個好看的發髻,插上根簡單的木簪固定,錢淺這才頂着鵝毛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雲王府趕。
她攏緊披風,潔白柔軟的貂毛立起來擋着半張臉,抗風又保暖,頂着雪竟也沒覺得有多冷。
轉到雲王府所在的大街上,見雲王的豪華車架已然停在王府門口了,雲王正站在門口瞎轉。錢淺心說壞了,趕緊加快腳步,想着待會兒不論他說什麼難聽的話,都要忍着些,畢竟是她遲到了。
雲王神情有些焦急,口中碎碎念:“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她會不會又不舒服了?”
徐祥正想說話,瞄着雪中眯了下眼睛:“那個,是不是逍遙姑娘?”
王宥川定睛去看,雪花紛飛中,一抹白青色的影子蹒跚而來,在漫天落雪中顯出模樣。
她頭頂白雪,臉頰和鼻尖泛着微微的紅,給原本蒼白的小臉增添了幾分動人的顔色,正踏着飄落的鵝毛,堅定向他走來。
王宥川雙眸綻放出異樣的光芒,心海頃刻間掀起浪濤層層。
錢淺走得太急,小腿一個沒倒騰好跪倒在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