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淺心裡窩了團火。
若她對皇家之事一無所知,大概會認為昌王妃讓皇太女作詩,是有意撮合皇太女和宋十安,釀出無心之過。可她知道昌王有意染指尊位,那昌王妃此舉,便是故意想讓皇太女難堪。
宋十安當衆婉拒皇太女的心意,即便身為一國儲君,也會臉上無光。
可皇太女看起來不是個蠢的,昌王兩口子這坑挖的挺明顯了,她怎麼還會往裡跳?
錢淺琢磨,皇太女大概是明知火坑,卻還是毅然決然跳下去了。
宋十安于她有救命之恩,可宋十安眼盲之後,她卻隻有賞賜,并未表态會娶他做君後或皇夫。
錢淺對宋十安的性子還算有點了解,他是個心高氣傲的,否則也不會因為雙目失明就投河自盡。侯府富貴無雙,别說失明,就算全身癱瘓,侯府也能把他一輩子照顧的妥妥帖帖。
是他自己接受不了落差,受不了窩囊的活着。所以皇太女在他失明的時候不表态,那他現在康複如初,就不可能輕易原諒。
至此,皇太女跳這個火坑的原因也就很不難理解了。她就是在當衆向宋十安示弱,降低自己的身段,好讓宋十安消氣,找回尊嚴,原諒她當初的“背棄”。
其實錢淺能理解皇太女的難處,儲君不是尋常人,她的丈夫可是一國君後,怎能是個眼盲之人呢?
但理解他們二人各自的想法和處境是一回事,心裡不痛快是另一回事。
宋十安當初隻對她說是救人傷到頭才失明的,可沒說他是救青梅竹馬的皇女!
她是喜歡他,這一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這顆死寂的心還有怦然心動的時刻。
她一向不喜歡委屈自己,所以心動了就大大方方表明,恰好他也心動,那就是一拍即合的事。也同樣因為不想委屈自己,得知他複明了,又得知他原本另有青梅竹馬,她果斷轉身,絕不蹚那三角戀的渾水。
可如今親眼看到他們郎才女貌,親眼看到他為之豁命的女子是那般非凡之輩,又見識到那女子的熱烈大膽,即便他們還未和好,錢淺也有些破防了。
原來“天造地設”一詞是可以具象化呈現的,可她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昌王府很大,錢淺剛踏出王府大門,就被疾步而來的王宥川一把拉住。
“走這麼急幹什麼去?”
錢淺耷拉着臉,回道:“今日素材夠多了,王爺的家宴我也不便陪同,這就先回家去整理了。”
王宥川敲了她腦袋一下,“這麼冷的天,本王怎能讓你自己走回去?”
錢淺心生感激,問:“那戚河送我回去再趕回來,不會耽誤王爺的事吧?”
王宥川怔了一下,表情别扭地說:“家宴不吃了。上車,本王帶你去個地方。”
錢淺被硬拖拽上馬車,心中有些煩悶,“去哪?”
王宥川心情卻不錯,傲嬌地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馬車在一間首飾鋪子前停下,錢淺跟随王宥川進了鋪子。
王宥川叫掌櫃拿出了許多首飾,挑選出來幾件,問她好不好看。
錢淺很有底層打工者的自覺,領導買東西,每一件都要說好看。
許是态度有些敷衍了,沒一會兒王宥川臉上就露出了不快:“你有沒有認真看啊?每一件都說好看,那你說說哪個不好看?”
錢淺看了眼站在王宥川身旁的女掌櫃,決定不能說得罪人的話,“沒有不好看的。”
王宥川發現她興緻缺缺,将她拉到鏡子前,将一隻嵌了寶石的精緻步搖插在她頭上,說:“本王是要給你置辦點行頭,免得你總被人當做侍女,丢本王的臉。”
錢淺心歎,打工人也太慘了,這跟要求秘書化妝穿短裙也沒什麼區别了吧?
出乎意料的,王宥川沒在她臉上看到絲毫開心的意思,她隻是淡淡應了一聲,就一副任人擺布的模樣了。
王宥川正想問誰惹她了?但女掌櫃很有眼色,立即上前擁着錢淺,熱情地選了幾隻為她試戴。
錢淺呆立在那,任由掌櫃一支一支往她頭上插,各式钗子、步搖、簪花換了又換,還比量着各種耳飾、墜子,像個木偶一般,不抵抗,也不表态。
王宥川坐在她對面,一會兒點頭、一會搖頭,掌櫃便随着他的示意不停換着。
沒花多少功夫,就挑到了一金一銀兩隻做工精緻的步搖,還有兩隻鑲了寶石的钗子,四對耳墜子。
王宥川對戚河伸伸手,示意他付錢。
戚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王爺,您把錢袋子給逍遙姑娘了。”
王宥川忘了這茬兒,面色略顯尴尬地對還在神遊的錢淺說:“付錢。”
錢淺怔愣住,愕然看着面前的一盤首飾,反問道:“憑什麼我付錢?”
她的語氣讓王宥川甚是不爽,不自覺就拔高了音量:“錢袋子不是在你那嗎?廢什麼話,趕緊的!”
見他聲音突然增大,還說的理所應當,錢淺無名之火蹭蹭往上冒,據理力争道:“那是我酬勞,憑什麼給你付錢?”
王宥川都氣懵了,“我這,這不是給你買的嗎?”
“不是為了給你長臉才買的嗎?!”
王宥川怒不可遏:“那買了不是你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