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崔氏與十三娘
夕陽靜靜地透過窗戶撒在兩個人身上,王言上摟着何自疏的脖子,溫柔地摸着他的頭發,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自疏,給阿姐看看是不是哭了,嗯?别這樣好不好?阿姐不會笑話你流眼淚的,給阿姐看看。”
一邊說何自疏慢慢移過臉,淚珠挂在他烏黑的睫毛上,白皙的臉頰唯獨眼尾紅地厲害,王言上的指腹擦過他的淚珠,“自疏啊,我不理你隻是因為那天你的行為有些過分,我覺得自疏不在乎我的性命,所以才會不想和你有來往。”
不想和他有來往……不是一天,不是一個月,也不是一年,而是不想,一輩子不想,對嗎……
被冷落一天何自疏都受不了,他再次将頭埋進她的頸窩,長長的睫毛刮地王言上皮膚有點癢,“阿姐,不是的,我隻是不想冷辭舟救你,我覺得我也行,我知道旁邊有個草堆,我知道我可以,我知道你會沒事,阿姐可不可以不要怪我了,我錯了。”
王言上歎了口氣,“原諒你了,都多大了還那麼愛哭,快把我放下來吧。”她笑着捧着何自疏那張流着眼淚的臉,又搓又揉,“你這個愛哭包。”
“才不是。”何自疏别過臉,一副剛剛絕不是他的模樣。
“嗯?”王言上眼裡帶笑地看着他,何自疏放下她,唰地一下開門就跑了出去,留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有點懵。
“呵……”小白蓮花果然就不能哄,一哄就翻臉,變地還真快……
王言上扭頭看着這個屬于何自疏的房間,房間收拾地還挺整齊的。
她的眸光自然地掃到床邊的小桌子上,上面攤着幾張紙,走過去一瞧原來是十三娘那四副繡圖的臨摹版。
她坐在何自疏的床上,手拿着那張對弈圖,依舊是一股怪怪的感覺,說不上來。
思考間天不知不覺就黑了,她點燃房間裡的蠟燭,光照着她的臉頰,顯得一切都挺靜谧。
過了不久,屋外傳來腳步聲,何自疏擡起眸子一愣,“阿姐怎麼還沒回去?”
王言上指着桌上的畫,“看畫呢。”說着她的眸光移到畫紙上,昏黃的光恰好照在一團烏黑的眼睛上,一股窒息感讓王言上頭皮發麻。
何自疏徑直走到她的對面,又點了一根蠟燭,嘴裡道:“光太暗了,兩根亮一點,不然傷眼睛。”
“等等。”王言上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她的另一隻手移到桌上的畫上,“我知道這副對弈圖哪裡古怪了。”
風吹地蠟燭一晃,空氣忽然安靜不少。
王言上的手指着畫中下棋人的眼睛說道:“他的眼睛有問題,我們前幾幅圖都是研究神态的,唯獨這幅圖我們一開始就在研究棋譜,因為你們都懂棋所以所有目光都被棋盤聚焦了,所以你們反倒錯了。”
何自疏朝着王言上手指的地方看過去,王言上繼續道:“你們都說黑子隻要有足夠的勇氣就能赢,但是這個執棋者的眼睛卻是絕望的,再看這兩個看客,看客已經給執棋者指明方向了但是她卻依舊絕望,這說明這個執棋者本就知道該怎麼做,但是心已經死了。”
王言上說完後擡眼恰與何自疏對視,那一瞬間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像是一道白光一樣批進了她們的腦子裡,兩個人異口同聲道:“她是自殺。”
“……”
“十三娘那天隻和崔氏與杜衡說過話,不是杜衡殺了她,而是她娘的話殺了她……”
屋子裡一片安靜,明明是夏天,但是周圍的風卻冷地讓人心驚。
十三娘木木地坐在崔氏對面,崔氏兩手交疊在大腿間,嚴肅的臉上泛着怒氣,最近十三娘的繡藝大大退步,她感覺她的女兒似乎和她想的不一樣了。
崔氏皺着眉頭,探出脖子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十三娘,用上位者教育的口吻說道:“我說的對不對?我實在想不通,我也不是像你這種消極的人啊。”
“你要是過像我這樣的生活,你連屎都吃不到熱乎的,你看你兩隻眼睛木楞的,人都說人活一張皮,你連皮都沒了,你看那些繡娘裡的其他人,個個鮮活有朝氣,你看看你,你為什麼要學繡藝,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說話啊?”她用最平淡的語氣說着最窒息的話。
她聲音又大了幾分:“說話啊!”
十三娘别過臉不敢看崔氏的眼睛,她的眼睛看着左邊的門,心想一開始是崔氏讓她學刺繡的。
崔氏看着她木讷的模樣,心裡更覺得不舒服,“你看你那張臉,哪裡還有以前的模樣?是不是天天琢磨一些不該是你想的東西!”
她罵十三娘,甚至顧不得思考,她就是覺得她欠管教,“你的生活簡直就是一團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