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晴離得近,聽得清楚,最先反應過來,便要往洞穴深處去。宋知鸢見狀擔憂不已,快步靠近想攔住她。許芳晴回頭朝她一笑:“師姐别擔心,山洞裡是江笙,不會害我。我的傷還是她治好的。”
聞言,宋知鸢眸光一顫,像是不敢相信。她看着許芳晴确實不像有什麼大事,點頭讓她進去。
祝清方對外面的幾人點過頭,迅速跟了上去。
洞穴内早已不似之前那般漆黑壓抑,如今連到洞穴深處的一條路,皆懸着微光指引。許芳晴鑽進山洞,順着微光指引一路走,聽到水聲時心中一喜,擡頭一看,終于寒冰水潭處看到了江笙。
看清她的情況是,許芳晴心中頓時一緊,驚惶不定,她快步走過去将暈倒在水潭邊的人抱進懷裡。
江笙此時跟之前完全不同。臉色慘白,雙眸緊閉,身體不停顫抖。不知是不是錯覺,許芳晴發覺她的身體有時忽然變得透明,腐臭味随之彌漫在鼻尖。
她擔憂地抱緊江笙。明明片刻前,江笙還救了她。
祝清方跟過來看見這一幕,想也不想,從袋子裡取出一包點心。油紙包打開,是一包荷花酥。
荷花酥跟着她們經曆過一發折騰,沾了泥土又沾了血水,碎成渣子,香味不複。
許芳晴看着蹙眉,不懂祝清方的意思。
尚未開口,她忽然察覺到江笙眼睫顫動,有要醒的征兆。
她眼眶忽然濕潤,想起剛才妖物進入山洞,她和祝清方陷入絕望時,江笙手握微光向她們走來,光源驅散妖物,使它們恭敬站在另一處,對她們下了嘴的妖物,則被她用從地上撿起的劍捅破脖頸化為霧氣消散。
斥退妖物後,江笙捧着那團微光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将微光送進她的體内。微光入.體的一刹那,許芳晴感感覺體内流逝的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回歸,冷得顫抖的身體逐漸變得溫熱,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在愈合。
從瀕死到痊愈,江笙隻用了幾分鐘,幾分鐘,便救下她一條命。她的情況穩定之後,莫名的,連帶着祝清方的狀态也好了不少。
許芳晴心中愕然,更多的是一種從心底深處生氣的難以抑制的悲傷。她沒有多問,隻是看着江笙,水潤潤的眼裡滿是感激。
江笙面對她感謝的目光時,目光終于不似之前在外面那樣木然,江笙對她粲然一笑,唇畔勾起,發出的光仿佛照亮整個洞穴。
她輕輕握住許芳晴滿是幹涸血迹的手,揚唇道:“不用謝,我吃了你的荷花酥,當然不能白吃,這是給你的回禮。”她笑笑,面上羞赧:“江瓷說,我不可以白吃别人的。”
許芳晴那時觸動。現在看到江笙的狀态時,疑惑又悲傷。
江笙在救她之前和救她之後,明明還好好的,冰棺養護她的身體,她的臉色是紅潤的。
而現在,她明顯能夠感受到,江笙身上,被冰棺修複出來的那一點點生命力在流逝。
許芳晴張口想問怎麼回事,看到江笙痛苦到五官擰在一起的表情,終究沒開口詢問。
荷花酥的香氣進入鼻腔,江笙模糊的意識被勾得清醒,緩了一會,直到舒适一些才睜開眼睛。
甫一睜眼,她揪緊許芳晴衣裳,開口嗓音發抖:“救救他、救救他……許芳晴,”她的聲音帶上抑制不住的哭腔,重複道:“幫幫他,你去找江瓷,他、他不是壞人,他不壞的。”
許芳晴被她的模樣吓了一跳,握住她不斷發抖的手,目光灼灼,語氣堅定:“笙笙,我會救他。你告訴我他在哪,我們一起去!”
許芳晴說着,抱着江笙的胳膊使力想把她扶起,不曾想江笙紋絲不動。許芳晴蹙眉看着江笙一直搖頭,示意她将她放在地上。
“放開我吧,許芳晴。”江笙提醒她。
許芳晴沒聽話照做,江笙有些着急,忙道:“我跟不過去的,我出了這個山洞,又會變成沒有思想的那副模樣,跟你們去隻會拖後腿。而且……”
江笙眸光閃爍,忽然頓住,她看着許芳晴欲言又止,唇邊扯起帶着乞求意味的笑,在許芳晴開口之前堵住她的話,懇求道:“不要管我了,許芳晴。”
“你去找江瓷,再晚,他就要死了。”
“我不想他死。”
“拜托你了,許芳晴……”
江笙說着,聲音逐漸弱下去。
許芳晴沉默者。她不願意,她心中驚悸不安,在看到那一團微光進入自己身體時,與冷寂山洞格格不入的暖流流遍全身時,她便有這種感覺,有個聲音告訴她,她不能離開江笙。
似乎隻要離開一次,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許芳晴不敢走,她賭不起。面前的女孩,是她的救命恩人。
江笙見狀無奈,想了想,道:“那你試着扶我起來。”
許芳晴照做,觸碰到她的肩膀時,猛然愣住,盯着自己穿過江笙身體的手掌,一時連呼吸都忘了。
她的手穿透了江笙的身體,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江瓷從頭到尾都在被妖尊欺騙,或者他本來就知道自己被騙,隻是因為江笙而甘之如饴。
養護江笙身體的冰棺由妖尊提供,她一直以來在被妖氣滋養,最終的結局不過是在江瓷的眼皮子底下變成妖物,帶給他徹底的絕望。
妖物真正死亡,會變成霧氣歸入妖尊體内,而江笙是一隻尚未成型的妖物。
現在,她在透明,在消散,說明她可能要再死一次,迎來半妖的真正死亡。
江笙凝望着許芳晴慌張的眼神,安撫一般地朝她笑笑:“我走不了,許芳晴,你救了江瓷,我才能活。”
笑容真摯,語氣微弱,閃爍的瞳孔中寫着心虛和恐懼。
許芳晴卻不疑有他,她已經着急到忽略江笙話裡的漏洞,轉身抓緊祝清方的胳膊,紅着眼睛交待道:“你守着她,守好她!我去找江瓷,我去救他!”
祝清方點頭:“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