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次很聽話了。
經此一事,他再不敢亂來,他認清了,他自顧自地所作所為那隻會給許芳晴帶來麻煩,那他不如聽話,當個廢物好好待着。
江笙看着祝清方笑了笑。
目光轉到臉色焦急的許芳晴臉上,江笙伸手取下腰間系着的紅繩,遞給她,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這跟紅繩是我和他一起織的,或許可以幫助你找到他的位置。”
“拜托你了。”她重複了一句。
許芳晴點頭,接過紅繩,起身就走。
轉過身,走出幾步之後,江笙忽然出聲叫住許芳晴,沉默一會,笑道:“許芳晴,謝謝你的荷花酥。甜甜的,我很喜歡。”
許芳晴沒回頭,捏着紅繩的手背在臉上抹了一下,手背染上濕意。她悶聲道:“我會帶江瓷來找你的。”
說完,撿起地上的劍,擡腳離開。
許芳晴一走,山洞内,隻剩江笙和祝清方,在微弱的光線下面面相觑,兩個人的臉色都不算好,相比之下,江笙臉色更為慘白,甚至隐隐有些透明。
好一會,江笙突然一笑,聲音怅惘,不知道在回答已經離開的許芳晴,還是在問自己。
“見到江瓷,還見得到嗎?如果能見到,就太好了,他見我這樣,一定會很高興吧?”
“可是見到他時,是我将死之時,是不是有點殘忍?”她聲音輕輕的,不知道在問自己,還是在同祝清方聊天
“畢竟,他懷揣希望已經過了那麼久,又被我親手磨滅。”
祝清方的動作一頓。
他歎了口氣,輕聲問道:“為什麼那麼做?”
“什麼為什麼?”江笙明知故問。
祝清方直言道:“你已經死過一次,不是嗎?由冰棺養出來的第二次生機,給了許芳晴,你會第二次死亡,最終煙消雲散,連拿來安慰人的故事裡的投胎轉世都不可能。”
江笙沉默了一會。直到祝清方以為她不會再回答時,她突然開口,聲音在冷寂的山洞顯得空幽:“冰棺是妖尊給的。江瓷隻想救我,不在乎我以什麼身份活着,或者,他不在意我複生之後會是個妖物。”
她笑了一聲。
“可是我在意。”
“我以前是握劍除妖的,讓我做一個行屍走肉的妖物,怎麼可能。江瓷所有的地方都很好,唯一不好的,是他一意孤行,想要讓我活着。”
“我不想,何況,等這個冰棺真的将我的身體修複好,我會變成妖物,成為妖尊拿來威脅江瓷的最佳手段。江瓷他……不能再做錯事了。”
祝清方沉默良久,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然後對着江笙雙膝下跪,重重地磕了個頭,聲音響徹山洞。
江笙好笑。
“我救的是許芳晴,你何必這麼做?”
祝清方鄭重地說:“救她,也是救我,我與師妹——是一體的。”
江笙頓了頓。
“也對,謝謝你的荷花酥,很好吃。”
“我以前不愛吃甜食,江瓷不顧我的意願,将我放進冰棺裡開始,我有意識地厭惡他忤逆他,再也不吃辣的了。”
“遇見你們,嘗試一下,甜食好像也不錯。隻不過,”江笙歎了口氣,聲音越飄越遠,“相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辣的東西。”
“江瓷答應做的辣子雞,我應該吃不到了。等救了他,你們可以嘗嘗他的手藝。”
江笙一句接着一句,她在冰棺待得太久了,太無聊了。
江瓷總是想她陪着他,常常帶着她正在修補中的靈體出去,但她的靈體一旦離開本體,就會變成一具空殼,一具盛放妖氣的容器。
而她的屍體,一直在漆黑無光的山洞,沒有人陪她,沒有人同她說話。江瓷是個膽小鬼,過來見她時總是背對着她,靠在冰棺上,默默陪着她,也不說話。
他不會在山洞裡待太久,隻待一會就會落荒而逃。
江笙知道他怕什麼。怕她如死人一般不予回應,又怕她給予妖物嘶吼一樣的回應,或者怕他自己想到往事,而不願意再執迷不悟下去。
江笙太無聊了,那麼久,她沒有跟人說過許多話。
祝清方在面對師門之外的人話不多,能夠默默聽着她滔滔不絕地傾訴,很合江笙的心意。
江笙話很多,像是要把以前憋着的全部說出來,又像是在彌補從今往後的日子,補償之後她再也不能說話的時間。
漸漸的,她有些力不從心,聲音越來越小。祝清方伸手搭上她的脈搏,觸摸到冰涼的體溫時,不由得歎了口氣。
“死人的脈搏是不會跳動的。”江笙笑了一聲。
祝清方收回手,提醒她:“休息一會吧。”頓了頓,他寬慰道,“師妹身體痊愈,速度不會慢的,你堅持一會,也許能見到他。”
江笙不說話了。
“不知道她們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