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晞容明顯大為震撼,一點也沒有要聽她辯解的意思,當即氣急敗壞地跺腳:“堂兄待你那麼好,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不對,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你等着,我肯定要向伯母告發此事!”
她越說越怒氣沖沖,看也不看傅苒一眼,立刻轉了身就要去告狀。
“等等,小心!”
“你幹什麼别碰我——啊!”
謝晞容下意識躲開了想要扶她的傅苒,往旁邊邁開一步,但突然間,腳下猛地向前一滑,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
不出所料,在河水四濺的動靜後,她半邊身體都摔在了水裡。
“……”謝晞容呆住了。
因為到處都又濕又滑,倒是不怎麼疼,就是很震驚,而且很丢臉。
岸上的傅苒無可奈何地維持着想拽住她的姿勢:“這裡到處都是被河水浸透了的濕泥,得踩在石頭上才能站穩,我應該提醒你的……”
小女郎就這麼呆若木雞地凝滞了,臉色漲得越來越紅。
半晌,她忽然用袖子擦了擦被濺了一臉的水,擡頭瞪着她,兇巴巴的:“那你愣着幹什麼,還不扶我起來!”
傅苒看着她猶豫兩秒,還是俯身伸出了手,但也悄悄用力抓住了旁邊的樹枝。
她倒不是不想扶,隻是感覺謝晞容演技太拙劣,那點不懷好意的心思都快寫臉上了,很難不想起愚人節裡磨刀霍霍的同學們。
可謝晞容心裡比她更虛,見她伸手,不及細想,立刻急切地緊緊握住,随即猝不及防向後大力一扯。
謝小娘子的思維很純粹,那就是既然已經丢臉了,就不能隻有她一個人丢臉。
然而,因為傅苒牢牢拽住了結實的枝桠,她手上又沾了泥水,是以這氣勢洶洶的一拉直接滑脫了手,壓根沒能拉動。反而由于力道太大,她剛站起來半截,又重心不穩,撲通一聲狼狽坐回了水裡,濺起碩大的水花。
謝晞容:“……”
傅苒:“……”
眼看謝晞容本來漲紅的臉已經有變青的趨勢,傅苒尴尬地退開了一步,試圖在對方徹底炸毛之前安撫她:“要不,要不你還是自己起來算了……我今天什麼都沒看見,而且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
“啊——阿嚏!”
謝晞容仿佛想說什麼,可話還沒出口,就重重打出一聲噴嚏。
春天的河水應當涼意仍重,傅苒想起這個,頓感不妙:“等一下,你帶了備用的衣物嗎?你的婢女呢,怎麼都沒見到?”
“帶什麼婢女?”謝晞容羞惱地揉了揉鼻子,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居然理直氣壯起來,“我就是怕你要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哪能讓人跟着看!”
話音剛落,身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和人聲。
難道還有别人在這裡?
謝晞容聽見聲音,臉色頓時從惱怒變成了慌亂:掉到水裡已經夠丢人的了,要是再被别人看見,她這輩子的臉都要丢完了。
現在顯然不是讨論方案的好時候,傅苒隻好小聲說:“好了好了,你先在樹後躲着吧,我出去看看。”
她轉身剛要出去,卻靈光一閃,忽然感覺剛才發生的事情很是熟悉。
對哦,憑她多年的讀者直覺,跟蹤、偷窺、争執、落水,這套橋段的即視感也太強了,現在還有莫名出現且可能旁觀到了事件的不明人士。
傅苒仔細一想,莫名懷疑,她難道亂入了宅鬥副本嗎?
那就值得糾結要不要去看這個情況了,萬一撞見哪個男配,今天的宅鬥文劇本就真的可以宣稱功德圓滿。
好在這種擔心的情況總算沒發生,走出去不遠,後方出現了一座小亭,被仆婦幾人遮擋。她剛走近,就有侍婢打扮的女子迎上前來,雖是攔住了去路,但态度依然十分有禮。
“我家娘子不喜人群紛擾,特意選了此處以觀河景,隻是水聲喧嘩,故而方才未曾聽見娘子的腳步聲,不知小娘子可有何事?”
一番話說得順暢且滴水不漏,既解釋了在這裡的正當原因,也摘幹淨了自身,表現出一副我們剛才什麼都沒聽到的姿态。
顯然,對方是個非常伶俐的人。
不過傅苒本來也不是為找麻煩而來,想到謝晞容恐怕還濕着衣服,于是順台階就下了:“抱歉,我也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隻是想借樣東西而已。”
婢女似是松了口氣道:“既然如此……”
“白蘋,”亭子裡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讓這位娘子先進來。”
婢女話音頓止,順從地依言讓開道路,露出了被擋住的亭中身影。朱漆的梁柱闌幹間,先是天水碧色的裙裾,視線向上而去,才見到一個姿儀端秀的年輕女郎,正恬靜地斂衽緻意,向傅苒微微一笑。
“相逢不識面,豈不失禮?”
女郎比她想的還要更善解人意,都不用傅苒醞釀一下說辭,就領會了她的意思,向立在身後的婢女道:“方才的話我已聽見了,青荷,把我的氅衣拿給這位娘子吧。”
“河邊水凜風急,雖是春時好景,卻可惜不勝清寒。我觀姑娘衣裳确是有些單薄,若不介意,這裡原本多餘備了件氅衣,或許可解一時之急。”
女郎解釋的語調輕緩,言談中,便從侍婢手中接過大氅,親手交到傅苒手中。
她處事分寸極佳,雖然并沒有透露自己知不知道剛才的事情,但又仿佛隐晦表達了這一點。
反正幫忙就已經很好了,傅苒接過厚暖的鶴氅,先是認真地謝過了她,然後又想起什麼:“娘子的好心,我必定會轉告家人的,不過……我到時候該怎麼歸還衣物才好?”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介懷。”女郎對上她的雙眼,目光柔和。
“若是實在要還,隻需尋内城西面崔家宅邸,說是二娘子之物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