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裡是箭镞,尖頭用以穿刺,末端有倒鈎,隻要透過了表層的皮毛,就會牢牢嵌在肉裡,很難拔出。尾後是箭羽,以硬韌的飛禽翎羽制作,能讓你的箭射出後保持穩定的方向。”
“用左手虎口撐住弓,把箭搭在上面,右手戴了護指的位置來拉弦,當心,不要壓到尾羽……”
傅苒在謝青行的反複指導下,拉開弓弦,對着前面樹上畫的靶子比劃了好半天 ,手一松射了出去。
随着“嗖”的一道破空聲。
箭頭沒入了前方的地面中,連樹皮也沒擦破。
她赧然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薄汗,讪讪道:“謝公子,不然你先去打獵吧,我自己再練一會就好。”
從上次提到狩獵之事後,謝青行确實派了人幫她提前訓練,但因為時間太短,隻着重學習了騎馬的部分。所以她這還是初次嘗試射箭,戰績很不怎麼樣。
一開始是因為沒熟悉,後面的幾次則是力氣差了些,沒辦法,原身的體弱是個從小遺留的老毛病了,不是她馬上就能鍛煉出來的。
“沒關系,我經常有狩獵的時機,陛下四時田獵,春蒐秋狝,大多我都會陪同,不必急于一時半刻。”
謝青行絲毫沒有急躁,很體貼地扶着她的手臂又向上略擡起了幾寸,“其實你剛才的姿勢很好,隻是瞄準的地方太靠下了,因為箭射出後會偏移方向,所以起始時應該比靶心實際的位置更高些才對。”
不得不說,他的教導确實很細緻,姿态也彬彬有禮,并無任何逾矩之處。但為了能指正動作,兩人的距離還是靠得比平日裡近了很多,遠遠地望過去,免不了有些過于親昵。
傅苒瞥了一眼不遠處神情郁郁的蘇瓊月,又愛莫能助地望向一心教學的男主,覺得她心好累。
不怪她不積極做任務。
都是因為直男真的帶不動。
灼灼的日光下,沒射中的箭矢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另一邊,連亘的林木樹蔭間,微風帶來些許清涼,驅散了五月間的炎熱。
平原公主穿赭紅色騎裝,牽着一匹棕鬃黃脊的高大駿馬,走到了蘇瓊月旁邊。
“還盯着你的心上人?怎麼,你們最近鬧矛盾了?”
晏明光對蘇瓊月的那點心事了如指掌,否則以她父親鹹陽王和謝家連交好都談不上的關系,兩邊哪裡會有這麼多來往。
蘇瓊月卻滿臉失落,低着頭悶悶地一時沒說話。
其實方才晏絕也來關心過她,隻是她情緒實在不佳,提不起精神,沒說幾句就敷衍了過去。
從上巳之後,她生平第一次開始不知道怎麼面對謝青行了,誠然,他對她還是那麼溫柔……可卻也突然變得疏遠。
她不明白,這是不是意味着一種委婉的拒絕。
但晏明光等她早就等得快不耐煩了,催促般地搖了搖她的手臂:“到底怎麼回事?我都已經等你好半天,人早走光了。你給我說清楚,不然下次我絕不再幫你忙了。”
雖然純屬為醋包餃子,完全是出于方便好姐妹的目的才湊起了這場夏獵,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除了謝家之外,晏明光也另邀請了和鹹陽王府有交情的幾家,所以來者不算少。
不過因為陪着蘇瓊月磨蹭,他們大多數都已經三三兩兩地自行帶随從去山中打獵,連謝晞容也早就等不住,同其他人一起出發了。
“明光,我……”被打斷的蘇瓊月糾結了半晌,因為心裡頭太亂,隻能茫然地向好友尋求建議。
“如果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上了别人,你說要怎麼辦?”
“就為這個?”
晏明光詫異地順着蘇瓊月的朝向看了看那邊的狀況,“我上次就想說,謝郎君身邊怎麼會添了新人……不過,你也顧慮太多了。”
蘇瓊月疑惑地擡起頭,見姐妹臉上浮現出不屑的神色。
“又不是什麼人都值得你放在心上,便是想攀謝家的高枝,也要先看看自己的模樣。就算你現在去把人趕走,她敢對你說什麼?”
“不是這樣的,明光,不能這樣!”即便心亂如麻,蘇瓊月也不覺得以勢壓人是好事,“如果景逸他真的……真的……”
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他會讨厭我的。”
晏明光聞言擰起眉頭,恨鐵不成鋼地哼了一聲。
她性格強烈,愛憎分明,既然認定了對方是好姐妹的情敵,當然不準備客氣:“那難道就這樣放着不管了?行,你不做就是,我來做。”
“明光!”蘇瓊月一驚,連忙抓住好友的手想要制止,“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自己能解決的,你、你千萬别動手!”
“放心,不會怎麼樣的。”晏明光任由她攔着自己,卻絲毫沒有動搖,嘴角溢出一絲輕蔑,“誰說我要自己動手了?隻不過在我的地盤上,給她個小小的教訓罷了。”
此次圍獵的狩場所在,是洛陽城外的西山一帶,山嶺連綿,走獸繁多。
不過這種狩場的形式,通常和普通獵戶為了謀生而進行的捕獵又不一樣。
達官貴人們的狩獵,事先就會規劃好路線,有專門的熟手提前設下過針對野獸的陷阱,另還有家奴在前路上早早地打草驚蛇,把獵物從潛藏的窩巢裡趕出來,以節省尋找的功夫。
所以有收獲基本上是闆上釘釘的事,就算貴人自己實在太廢,帶的那麼多随從也不可能幹看着。
于是,傅苒很快就發現她不會射箭的借口找得沒什麼意義——反正其實用不着她動手,指揮别人就可以了。
那她的進度要怎麼辦!
不對,男主現在看起來連打獵都不準備去了,大有不教會她就不肯走的意思……這個問題更完蛋好嗎!
山風吹得樹葉不住地嘩嘩作響,閃爍的陽光更讓人的心頭添了一絲浮躁。就在傅苒累得手都快擡不起來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少年音色。
“傅姑娘似乎不怎麼善于射術啊。”
她放開了手上的弓弦,回過頭目光一掃,晏絕赫然正抱臂斜倚在栓馬樁旁,不知道已經旁觀了她多久。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空落落的箭靶,語氣帶着涼薄的揶揄:“如果我沒看錯,你好像已經快用空一隻箭囊了……難不成,是因為謝侍中教得太敷衍了?”
小病嬌還呆在營帳這一點也不奇怪,畢竟女主都沒走,奇怪的是他不上趕着去關心女主,居然還有閑心跑來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