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駕照無法成為判斷一個人駕駛能力的标準,但是一個被稱為王牌的人卻無法在最基礎的能力考試中合格,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就像一個能考上頂尖大學、乃至能解開學界重要難題的人,卻沒法做好一張小學難度的試卷。
哪怕用“不适應低難度”這種借口來搪塞都顯得漏洞百出。
“他是一個奇怪的人。”鑒定師小姐說着,若有所思地看着路麥。
那不是一種審視。
路麥覺得自己被看着,卻又好像沒被看着。鑒定師正透過她,看着另一個人。
“他長什麼樣?”路麥猶豫再三,還是将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他和你長得很像。”——說實話她已經做好了聽到這種回答的心理準備。
但是鑒定師隻是搖了搖頭:“我沒有見過他。确切地說,我沒有見過他的正臉。我有幸見到過他本人,隻是那時他戴着頭盔。”
路麥問:“軍隊難道沒有拿他做宣傳?”
鑒定師小姐說:“有,但也都是穿着駕駛服、戴着頭盔的形象。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至少我身邊的人都不知道。有人說他是個罕見的美男子,也有人說他醜得沒辦法見人。甚至有傳言說他沒有腦袋。”
路麥問:“他叫什麼名字?”
鑒定師小姐笑了一下:“名字?和長相一樣,那也是個秘密,好像沒人知道。為了方便稱呼,有人給他起了一個外号,就叫——”
鑒定師小姐皺了皺眉,用手捂住了腦袋。
她最後要說的那個單詞,路麥沒能聽清。
不,是根本沒有聽到。
在那個音節出現之前,劇烈的疼痛沖擊了大腦,她因此失去了意識。
完全是一瞬間的事。
*
回過神來的時候,路麥發現自己正摔倒在一片柔軟的沙灘上。
是經常做的那個夢。但也不是天天都做。而且最近——尤其是夢到被開膛破肚之後——夢境的畫風開始變得奇怪起來。比如現在。
陽光美男正在親吻她的嘴唇。
他們經常這樣接吻,次數多到像開玩笑一樣,以至于再不會有臉紅心跳的感覺。路麥完全把這種行為當成了解壓方式。所以才會覺得日常沒有什麼壓力嗎?
可是總覺得今天有些不同。
不同以往那種嬉戲打鬧的擁抱和接吻。陽光美男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回避與她眼神交流,回避她開口提出任何質疑——即使她在這裡根本沒法發出聲音。
在逃避的人是他。在釋放壓力的人也是他。
這片一無所有的海灘,又會帶給他什麼壓力呢?還是說終日呆在同一個地方,他開始感到乏味和孤單了呢?
等他厭倦這裡的一切之後,是不是就要尋找離開的方法,去觸碰那個外顯的世界了?
到那個時候……
哎,這種時候,大腦很難冷靜地思考問題呢。
*
路麥是在O大區的醫務室醒來的。
服刑者很難享受到恰當的醫療服務,除非付出足夠多的代價。
從醫務室負責人的口中,路麥得知自己是被鑒定師小姐送過來的——像她那樣的高級服刑者才說動得了負責人。她甚至還替自己付清了在醫務室滞留所需的積分。
說實話,欠人情的感覺不是很好。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醫務員說可能是因為你最近太勞累了。這隻是猜測,畢竟做檢查要付很多錢。”古德奈的臉出現在距離很近的地方。
路麥被頭頂的燈光晃得睜不開眼,而古德奈恰到好處地充當了遮光闆。
昏迷前的記憶有些模糊,路麥隻記得自己去找了鑒定師小姐,向她請教了A1考試的經驗,并多問了幾嘴關于軍方那位王牌飛行員——也就是自己這具身體原主的事。
前者由于被完整地記錄了下來,所以不用擔心記憶偏差的問題。
但後者,路麥能記住的就不多了。
隻記得那似乎是個擁有超高實戰技術卻偏偏沒法通過路考的神奇的家夥。
“頭還有點暈。你怎麼在這裡?”路麥從安置床上坐了起來。
“我收到通知,讓我來一趟醫務室。來了之後才知道是要我把你領回去。”古德奈解釋道,“如果你一直不醒來,我就得把你背回住處了。”
醫務室不收留病患過夜,但又會打招呼讓鄰居把人領回去。
也不好說這種規則到底是人性化還是沒人性。
“你背得動的吧。”路麥旋轉下身,伸腳去探自己的鞋。
她看到古德奈的脖子前面挂了一個拳頭大的玻璃瓶,裡面裝着伊芙甯,于是又順帶一提:“這還是四号吧?”
古德奈咧嘴一笑:“還是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