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玻璃的反光,大緻能确認受傷的位置。
剛才還隻是有一點紅腫,現在則可以看到皮膚上出現了凹凸不平的塊狀物,摸上去有明顯痛感,應該是被燙出的水泡。
古德奈說:“青蛙一次會産很多卵。夠很多人分的。”
“……大多數人更喜歡哺乳類或是鳥類寵物。兩栖類往往不在考慮之列。”路麥将用完的棉簽藏進了囚衣的口袋,然後将取出的幾瓶藥物放回原處。
古德奈說:“别以為自己能做到天衣無縫,至少他們肯定能清點出少了一袋葡萄糖溶液。”
路麥沒有想象中那麼緊張:“那可不一定。其實他們的管理沒有那麼嚴謹——我猜。”
古德奈不置可否。
路麥補充道:“我覺得N21不是一個仕途光明的部署,不會有正常人在這裡寄托職業理想的,換句話說,他們對工作部一定會那麼認真。”
這都是有迹可循的。
這也是人性。
除非他們受到了某種嚴厲的脅迫,否則他們沒有太多理由發自内心地認真負責。
大約四十分鐘後,輸液結束,路麥将産生的廢棄物全部收集起來,用輸液袋包好,打算統一帶走,然後找個地方将它們毀屍滅迹(但這也不簡單)。
在離開醫務室之前,她最後确認了一遍,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至少一眼看過去不會有什麼破綻。
很好。沒問題的。
受到火災影響的服刑者正聚集在OA7片區東部的一片廢棄空地上,周圍沒有照明設備,隻能借助遠處的火光看到一個個攢動的黑影。
路麥和古德奈找了外圍一個人口密度較低的位置站好。
路麥擔心古德奈的傷口被往來的人流刮蹭到,而古德奈顯然更擔心懷裡的兩栖缸。
有人擠到他們身邊:“你們去哪兒了?”
是正義之士。
路麥小聲答道:“處理了一下傷口。”
她沒注意到這位鄰居是和他們從同一個方向過來的。
看不清彼此面容的服刑者們饒有興緻地就這次突發事件展開讨論,也有因為剛剛斥巨資購入的寵物驟然暴斃而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剛來這兒,怎麼,難道火災很常見嗎?”
“喉嚨好幹……誰帶了水?”
“好像有人死了。”
“牆壁不是防火材料嗎?這火怎麼燒起來的?”
“靠,别碰我,痛死了!”
“我聽到了最開始的爆炸聲,然後外面就出現紅光了,肯定有人私藏了違規電器。”
在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中,一陣異樣的電流音突兀出現,現場頓然鴉雀無聲。紅與黑交織的背景中,沉默的人群如同一片影子構建成的山坳。
“經确認,OA7片區的火災由電器制品短路引發。請各位服刑者依照指示前往河堤取水滅火,保衛我們生活的家園。幸福用勞動創造,自由用雙手争取。請各位……”
N21的廣播似乎把“請各位”這個短句當成了休止符。每次都營造出一種仍有後文的錯覺,實際上已經言盡于此。
“見鬼,什麼家園,我的家園在姑射。”有人嘟囔了一句。
“姑射星早就成了仿生人的老巢了。等等,你不是仿生人吧?”有人應了一句。
黑色山坳在此起彼伏的抱怨聲中開始移動。
這裡沒有消防局和警局那種維護公共安全的部門,因為流放地的服刑者不配享用那種公共服務。
沒有人會幫他們處理火災。
除非他們想看着自己的住處被燒個一幹二淨,不然他們隻能選擇乖乖去打水救火。
前往河堤的路上,古德奈顯得異常文靜。
路麥有些擔心:“你不舒服嗎?頭暈,還是别的什麼……”她怕剛才的處理不夠到位,由炎症引發了高燒。
古德奈搖搖頭,小聲道:“電器短路,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大概真的和某些人猜的那樣,有人私藏電器了吧。”路麥說着,不動聲色地将左手藏到口袋裡。她不相信終端在這種情況下依舊能夠清晰地收錄到她的聲音。
正義之士突然說道:“私藏電器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你不知道吧,在我們出門參加勞動的時候,管理局會不定期檢查每個人的房間。”
這确實超出了路麥的知識儲備,但沒有讓她感到過分意外。連全天候監聽設備都讓他們戴上了,查房必然不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