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在清握着劍的手收緊,慢慢轉身看向監正,眼神裡破天荒地有了思考與斟酌。
監正眼睛一亮,趁熱打鐵地說道:“這就對了,我們換個方向想問題,其實當監正和飛升成神,是殊途同歸的。”
魚在清輕微地點點頭:“謝謝師兄,我考慮一下吧。”
監正戀戀不舍地連連囑咐:“那你一定要好好考慮啊!你當了欽天監監正,可以直接去追求你心中所念!”
他朝着魚在清離去的方向喊道:“比修仙快,沒修仙苦!你的最佳選擇!!!”
魚在清沒有回房間,她走着走着,不知不覺走到了徐少煊的房間。天熱,房門大敞着,他坐在輪椅上,桌子旁,依舊在用草葉逗魚。
他似乎很喜歡逗魚。
魚在清在門口停了一會兒,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去,徐少煊擡頭看見她,立刻神色驚喜地喊:“女俠你來看我啦!”
魚在清停頓片刻,邁步走進去,“我有事情想問你。”
徐少煊放下草葉,拿出折扇扇了扇,模樣非常熱情:“好啊,女俠想問什麼,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魚在清坐下,思索片刻後擡頭看着他眼睛,表情平靜地問:“京城是什麼樣子的?”
徐少煊怔了一下,随後打開折扇,似乎在認真回憶,片刻後才問她:“诶你問這個做什麼?”
魚在清将監正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他聽。
徐少煊聽完,認真思考了很久,臉上露出憧憬向往又羨慕的表情,感慨着搖搖頭,語氣也充滿感慨:“這個差事是真的很不錯,有錢有權還有閑,我當年想花錢進來着,沒讓我進。”
魚在清:“……”
徐少煊合上扇子,收回向往的表情,正色道:“哦對了言歸正傳,你剛剛問我京城是什麼樣子。我的回答是,京城非常好!”
“尤其是京城的食物啊真的是好吃的特别多!”
說起美食,徐少煊仿佛忘了腿上的傷,如癡如醉如數家珍:“風雅樓的叫花雞,城西茶鋪的桂花糕,薛記面館的肉鹵面,海鮮得去常記大酒樓,大閘蟹那叫一個鮮香肥美!大米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粒粒晶瑩剔透,舀一勺放到蟹殼中拌蟹黃,再配一道招牌特色荷葉湯。”
“還有周氏酒莊釀的葡萄酒,你要是不喜歡喝酒,他家也有用冰鎮着的果汁奶凍,夏天喝一口冰冰涼涼。冬天嘛,京城雪厚,窮冬臘月最适合去吃盛景大酒樓的銅火鍋,牛羊肉是最好的,我去他們郊區的牛場看過,場子裡都雇樂師奏樂彈琴,牛羊活着的時候心情放松,上桌的時候肉質也肥嫩鮮軟。”
徐少煊一提起好吃的就忘記了天地為何物,沉醉其間無法自拔。
魚在清默默給自己倒了杯茶。
徐少煊給自己說饞了,忍不住地分泌唾液,于是倒了杯水,喝下去冷靜冷靜。然後就看見魚在清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徐少煊輕咳兩聲,打開扇子扇了扇,又咽了下口水,道:“不好意思啊,好吃的太多了,一時沒收住。”
他尴尬地笑笑,将肩頭的一縷發絲扔到背後,繼續說:“當然,除了好吃的,京城其他地方也很好。不過天子腳下也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太平,難免也會有打家劫舍的,玩弄妖術蠱惑人心的。朝廷上更不用說了,官員之間明争暗鬥,要是皇上是明君還好,如果是昏君,那欽天監的作用可就太大了。”
魚在清提起興緻,放下茶杯看向他:“此話怎講。”
徐少煊合上折扇,一臉諱莫如深,聲音也壓低幾分,緩緩說道:“本朝曆代皇帝都對仙家千般萬般的崇敬,雖然每任欽天監監正都出自無缪宗,無缪宗的弟子品性端莊,不會為了富貴說違心話,但是不代表欽天監中的其他官員不會。”
“有時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可以決定幾家男女老少的性命了。”
說到這裡,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看向外面歎了聲氣,沉重地搖搖頭,惋惜道:“不止是成年人,甚至襁褓中的嬰兒也難逃這種荒唐的無妄之災。可悲、可歎、可恨。”
最後,徐少煊總結道:“所以說,監正這個位置,也沒有你那個老師兄描述的那麼清閑,更不是什麼不幹活隻拿錢的閑職。不過好處在于你可以自己選擇,看你是選擇要閑散富貴混日子,還是不懼強權伸張正義以及勤勤懇懇為百姓做事。”
魚在清大概聽懂了。
想要清閑富貴,可以;想要懲惡揚善,也可以。
從這個角度來看,欽天監監正的确是個不錯的選擇。
隻是……
腦海中驟然閃過童年記憶中的畫面。
剛剛萌發出的動搖像被雨滴裹挾的柳絮,沉甸甸地墜落至泥土之中。
魚在清不動聲色地輕輕歎氣,将茶杯放下。
徐少煊直勾勾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很清澈,清澈的像隻不會咬人的大型犬,因此不會讓人感到任何不适。
思緒被徐少煊的目光拉回來,魚在清扭頭看向他,聽見徐少煊問:“女俠,你要去京城嗎?我在京城有宅子,如果你來了,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吃……”
“不對,”徐少煊立刻改口:“是我們一起懲惡揚善!閑暇時再去吃館子。”